上車不到十分鍾，手機開始震動了起來。它接連不斷的，像是某種死亡的號角。

    小芒果扭過頭看著她：“媽媽，你手機響了。”他說完，見洛溪沒有反應，又輕輕拿手推了推洛溪。洛溪還是沒有反應，他又伸手想要去拉一下洛溪的手，可誰知卻被洛溪反應很大的躲掉了。她一隻手護著自己的包，身子縮向一邊。

    小芒果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著洛溪。隔了好一會才記起來自己要做什麽，小聲道：“媽媽，你手機在響。”

    洛溪點了點頭，一張臉有些白。

    薑亦承也轉過臉來看他們。

    此時手機已經停止了震動。洛溪有些僵硬的從包裏摸出來手機，屏幕上有紅色的圖標示意她有未接電話——是飛鳥。

    小芒果仍在看著她。她劃開屏幕解鎖，點開通訊錄。拇指點在那個紅色的名字上，隻要她此時此刻鬆開手，她就能把電話回撥。可她的手一直都沒鬆開。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洛溪很快的挪開手指，電話沒有撥出去，她將手機重新丟進了包裏。

    “對了，這一周我們好像還沒有去檢查過吧？”

    張叔回視了一眼：“現在去醫院太晚了吧？”

    “周六我要加班。”洛溪說。

    “那我電話聯係一下醫院那邊，看看下班了沒有。”張叔說完，掏出來手機要打電話。洛溪製止，“你開車，我來聯係。”

    張叔從後視鏡裏多看了洛溪兩眼，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口。

    洛溪掏出來手機在通訊錄中找了一遍，又看了那個紅的刺眼的名字，她抿唇朝下滑，可等她在通訊錄中找了三四遍，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醫院的號碼，通常都是張叔和阿姨在聯係那邊。

    “我沒號碼，把你手機給我吧。”洛溪說。

    張叔拿過自己的手機，解鎖之後找到那個號碼的頁麵，遞給了洛溪。

    電話撥通，醫生那邊通知很快就要下班。因為薑亦承經常看診的都是同一位專家教授，平時在醫院的時間並不多。

    “我們馬上過來，能等等嗎？”

    張叔又從後視鏡看了洛溪幾眼。醫院那邊明顯沒答應，洛溪又說了會，臉上表情漸緩，掛了電話，對張叔說：“去市一院。”

    這個時間醫院底層沒什麽人，行走的人也少了很多。

    洛溪帶著薑亦承直接去了就診科室做檢查。他要檢查的項目並不多，隻需要照個CT等結果出來。不過等數據的時間有點長，洛溪坐在走廊裏，穿堂風呼呼的吹，讓她的心口涼涼的。她依稀記得，這種冷，她今天經曆過另外一次。

    “媽媽，我能不能去那邊玩？”小芒果小跑過來，膩在她的懷裏。

    小芒果手指著的地方，有一個兒童娛樂場所，色彩斑斕的，很是吸引眼球，隻是現在時間不對，一個人都沒有。洛溪這才想起時間不早了，小芒果應該送回家睡覺。

    她摸了摸小芒果的頭發：“今天不玩了，早點回家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

    小芒果努嘴：“明天周末，不上課。”

    “也不行，時間不早了，回家都快十一點半了，你跟張叔回去，先睡下。”

    小芒果拽著她的手指不放：“那媽媽不回了嗎？”

    洛溪的眼神瞬間有了幾分柔和。她伸手將小芒果抱進懷裏。小小的軟軟的一團，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屬於小孩的味道，那種味道和觸感，都讓她七上八下的心安穩了不少。

    “媽媽怎麽會不回來，不過要稍稍晚點，你和張叔先回去吧，”她鬆開小芒果，臉上笑容恬淡，“乖，聽話。”

    小芒果點點頭。洛溪轉頭找來張叔，交代了一番。小芒果跟著他離開走廊，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洛溪挺直的背脊一點一點彎了下來。她像一隻煮熟的蝦，身子蜷縮在一起，隻是她的背上沒有殼。

    薑亦承從紅外線室出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洛溪。

    “洛溪？”他出聲。

    那隻蝦像是瞬間遭受到了外力的拉扯，平板的像一根直線。洛溪坐直身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好了？”

    “嗯，”薑亦承在她身邊坐下，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扭頭看了幾眼：“小芒果和張叔去哪了？怎麽找不到他們？”

    “他們先回家了，我們要再等半個小時。”

    這時醫生從紅外線室裏出來，手裏拿著拍好的片子。洛溪接過來，看了好幾樣。可上麵灰暗的顏色在她看來都是相同的，並無特別。她看向拿出來片子的那位醫生：“能看出來什麽嗎？病情有沒有好轉？”

    “這個你要去問主治，我隻是負責拍。”

    洛溪點頭，帶著薑亦承轉身朝走廊另外一頭走。薑亦承說：“我想上廁所。”

    “再等等，我們去樓上再上廁所。醫生快要下班了。”

    薑亦承側頭看他：“可是他已經答應了我們不會走。”

    洛溪唇角抿緊了些，沒說話，隻是持續朝前走的動作。上了三樓，洛溪找到醫生的辦公室，將拍照的片子放在了他麵前。薑亦承說要去上廁所。

    洛溪不太放心他一個人去上廁所，可她同樣不希望此時薑亦承在現場。她牽著薑亦承，帶著他走到外麵走廊盡頭的廁所：“自己能找回來嗎？”

    薑亦承點頭。洛溪還是不放心，把自己手機塞到他身上，這才朝回走。

    醫生正對著光線看照出來的片子，洛溪走進去，輕輕帶上了門。

    “怎麽樣？”

    醫生沒接話，仔細研究了會，將片子放回桌麵上，取下眼鏡。

    “情況很穩定。”

    洛溪手指尖無意識的在空中捏了下：“很穩定，是什麽意思？”

    “他現在狀態很穩定，隻要長時間保持，不會再出什麽意外。”

    “那有沒有可能，好轉呢？”

    醫生抬頭看她：“你的這種心理我們也了解，不過他這種情況其實很難逆轉。心智受損不是骨折，還能給你接回來，我們——”

    “就沒有一點可能嗎？”洛溪打斷他。

    醫生表情微收：“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隻是可能微乎其微。”

    “那是多少？百分之幾？”洛溪一再追問。

    醫生抬手開始收拾東西，抽空回答她：“知道醫學奇跡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