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想起很多，母親還在洛達明還沒有出軌，他們家還幸福美滿的時候；那段時光已經太久了，腦海中畫麵裏的人都是模糊不清的，久到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他們家真的有那種快樂的時光嗎？

    母親去世了太多年，她甚至一時間都想不起母親的樣子。她眼前模模糊糊出現的，隻有洛達明穿著那身破舊棉襖，佝僂著腰對她笑的樣子。

    “洛小姐？”

    “洛小姐？”

    “洛小姐！”

    洛溪被叫醒，回過神來。燈光明亮的審訊室裏泛著一股冷意，她縮了縮肩膀，視線透過對麵警察的肩膀看向後麵牆壁上的掛鍾。淩晨四點十二分，他們不下班嗎？她想起曾經看過的一篇文章說，人的心靈防線最脆弱的時候就是淩晨那段時間，他們是打算這樣磨她？

    洛溪想錯了，因為這場審訊，持續了二十四個小時，換了三個警察輪番上陣。他們不要是從她精神最薄弱的時候攻入，而是要讓她耗盡體能，磋磨她的意誌。

    ——

    洛溪在監獄裏過得很不好。一開始的舒適過去是難熬的折磨，可當她習慣了這種生活之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放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她每天醒來，就會呆呆的看向入口的方向，她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又覺得心底最深處的那些渴望，是有一部分讓她不知道的。

    終於，在春節前一天，她被釋放了。

    飛鳥在看守所門外等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洛溪微微仰著臉，感受陽光落在身上溫暖的感覺。飛鳥走過來，給她批了一件長外套：“怎麽樣，還好嗎？”

    洛溪看了眼蓋在身上的長外套，點頭。視線朝外掃了圈，並沒見到眼熟的人。

    “黎奧呢？”

    “抓到了，”飛鳥的聲音帶了點驕傲和忍不住的雀躍，“前天我們在一所棋牌室將他抓獲，他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他頓了下，看了洛溪一眼，補充道，“他腹部有一道新的刀傷，應該是那天和洛達明打鬥的時候留下的。”

    洛溪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最後也隻是點了點頭。

    “你父親的屍體你是打算火葬還是土葬？”

    “火葬吧。”洛溪沒有思考直接道，飛鳥接話，“那我讓他們直接送去殯儀館。”

    洛溪點頭，兩人一同朝外走，飛鳥似乎聽到了洛溪說了句‘謝謝’，他側頭去看，洛溪還是保持著之前的表情。許是在看守所待的這段時間暗無天日，洛溪皮膚白了些，他甚至能從她脖頸的皮膚看見下麵的血管。不過那種白，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隱隱想起洛溪剛從鐵門裏出來時看他的眼神，平淡無波，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嘴角稍稍勾了勾：“不客氣。”

    洛溪上了飛鳥的車，飛鳥啟動汽車：“回家？”

    “去市中心的洗浴中心吧。”不知道小芒果和薑亦承怎麽樣了，薑桃薄照顧他們照顧的好不好，他們有沒有相信自己去出差的借口。

    飛鳥看了眼她，也沒說什麽，隻點了點頭。

    看守所在市郊，車路空曠，飛鳥一腳油門踩到底。洛溪這側的車窗開了一半，車內寂靜無聲，隻有風呼嘯的聲音；風呼呼的灌進來，冰冷銳利的砸在人的臉上。她卻像是感受不到一般，目光平淡的看向窗外。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有的繞過臉頰，有的朝後飛揚著。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飛鳥忍不住開口。

    洛溪維持著那個姿勢，平淡問：“什麽？”

    “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什麽？”

    飛鳥沒接話，錢笑笑動了動腦袋，轉眼看他，飛鳥朝她淡淡笑著：“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飛鳥在問，她為了薑亦承做這些值不值得。但她心底太多問題了，一直被掩藏著；飛鳥這句話相當於在潘多拉盒子上鑿了個洞，那些問題一股腦的冒了出來，劈頭蓋臉的擊打著她的心髒。

    洛達明為她做這些值得嗎？

    黎奧為了追擊薑亦承回來值得嗎？

    她為了抓住黎奧在看守所待的這大半個月值得嗎？

    飛鳥覺得，在黎奧身邊潛伏的那六年值得嗎？那六年一定很痛苦又煎熬吧？

    有些她知道答案，有些她不知道。因為她不確定，值得和不值得之間的那根界限和標準是什麽。想不出來答案的問題，她自然沒有回答，飛鳥也沒有追問。

    汽車在停車場停下，洛溪下車，飛鳥走在她身邊，突然笑道：“還記得上一次嗎，在你們公司樓下，有幾個小混混。”

    洛溪腦子像是生了鏽，轉動的時候哢哧哢哧的生疼，她停止了回憶。

    沒人回答，飛鳥自顧自道：“現在想起來，你好像一直都是個主意很正的人。出了問題，你總能淡定及時的處理，你總能給人驚喜。”

    仍然沒等到回應，他自嘲的咧了咧嘴，摁了電梯鍵上行。臨近年關，商場人口爆滿，交談聲笑聲充斥著耳廓。洛溪從電梯出來，看著每個人臉上鮮活的表情，身體這才像是注入了一點生氣，活了過來。

    她跟在飛鳥身後，飛鳥將她帶到一家大型的洗浴場所：“這裏我經常來，結束一個任務就過來泡泡澡，服務很不錯的。”

    “不是。”

    飛鳥接過服務員手裏的筆正在挑選服務項目，聞言一頓，回頭看她：“什麽？”

    “沒什麽。”洛溪搖頭。

    飛鳥莫名，也沒追問，洛溪伸出手指了一個洗浴項目：“就這個吧。”

    “他們這裏的按摩很舒服，還可以做足浴。不試試嗎？”

    洛溪搖頭，飛鳥給自己選了一個泡溫泉的項目，將東西遞回去。有服務員領著他們朝裏走，男性和女性分了兩個兩個部分，在分別處，飛鳥囑咐洛溪：“你要是先出來就在休息室等我會。”

    洛溪點頭，跟著服務員朝深處走。

    飛鳥站在原地看了會她的背影，片刻搖頭輕笑一聲，轉身走了。引導他的小妹和他聊天道：“女朋友啊？”

    “不是。”

    小妹笑嘻嘻的說：“先生這麽一表人才，是她的遺憾。”

    飛鳥咧了咧嘴，沒接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