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片刻，忽而想到什麽，點頭：“好。”

    薑亦承眼睛一亮：“那我讓阿姨幫你搬東西，還是放在原來的位置吧。”

    洛溪莫名覺得他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默默看了他一眼，點頭。位置不重要，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住進去。她伸手摁了電梯，不再說話，手機拿在手裏，她低頭打開網頁，心裏盤算著待會見到攸攸時該怎麽說話才能讓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電梯很快到了，洛溪率先離開電梯，薑亦承跟在她後麵。來自於女人的直覺，洛溪發現薑亦承似乎想牽著她，她不動聲色的避開，快步推開病房門。攸攸正坐在床上發呆，聽見門邊的動靜，抬頭看過來，兩隻眼睛毫無聚焦，一臉行將木就的表情。

    洛溪心中被狠狠揪了一下，薑亦承那些事瞬間被洛溪拋到了九霄雲外。

    “洛溪，來了？”攸攸平常的招呼她，視線移開，不知落在哪裏。邊上一個護工笑嗬嗬的和他們打招呼，洛溪點頭示意。

    洛溪坐在她床邊：“什麽時候醒的？”

    “剛醒不久。”攸攸說。

    看她的樣子，哪裏像是剛醒不久，那副出神的狀態就像是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沒有注意時間的流逝，還是根本忘了自己坐了多久。看著這樣的攸攸，她心裏就會不自覺的跟著難過，心情也低沉下去。

    洛溪本來想問攸攸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打算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她沒有說完的那半截是什麽，但是攸攸沒有再提起，她也不好主動去問。陪著坐了會，薑亦承戳了戳她的腰，暗示她該離開了。洛溪卻是根本都沒打算離開的，她出來是想要爭取單獨相處時間的。

    她裝作沒有發現薑亦承的意圖，又和攸攸天南海北的聊了會，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在講，攸攸一言不發的，不知聽沒聽進去。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攸攸講。”洛溪說。

    薑亦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床上坐著的攸攸：“我在外麵等你。”

    可以不用等，你先回去吧。洛溪看著薑亦承，眼神很用力，希望他能從自己眼裏讀出來這句話的意思，但是薑亦承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發，轉身出去了。

    門一合上，攸攸語調沒什麽起伏的道：“你想說什麽？”

    洛溪看著她的側臉，這樣冷淡無欲無求的攸攸看得她有些發怵，嘴裏的話囁嚅了半天都說不出來。

    “你沒有必要內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應得的報應。”她嗓子有些幹啞，像是什麽尖銳的東西在劃玻璃，“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明天也不用再來了。”

    洛溪感覺自己又看到了那個剛從地下室出來的攸攸，渾身陰霾，看不見一點光。

    “攸攸，杜宇已經被抓了，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不是你，你沒有做錯什麽。”

    攸攸回過頭來，看著洛溪那一張對光白皙光潔的臉。她沒有錯嗎？如果在洛溪發現不對找來她的那一天，她沒有因為自己的倔強、沒有因為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去逞強，她的孩子應該還在吧？她沒有錯了？

    洛溪看著攸攸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可眼底的光澤卻越發淡了，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將她刮走。她有點被嚇到了，伸出兩隻手抱住攸攸，不敢太用力怕碰到她輸液的位置，也不敢太鬆，保持著能感受到她的力度。

    “攸攸，你不要瞎想知道嗎，做錯事的事杜宇，你沒有任何錯誤，你值得更加勇敢更加努力的生活下去。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還有很多漂亮的值得去珍惜的東西，你不能因為他毀了自己的人生，明白嗎？”

    她嘰裏咕嚕說了一大串，攸攸在她懷裏一動不動：“那些東西都不屬於我，其實……如果死了也挺好的。聽說天堂是個好地方，不過像我這種人，隻能下地獄吧。”

    “攸攸！”洛溪心口疼的跟被人在胸口剌了一刀。

    “沒必要，真的。”她還是那樣風輕雲淡的口氣，洛溪卻已經沒有辦法完整的說出來一句話，光是攸攸身上流淌出來的陰鬱氣息就能把她淹死。如果她當初，在堅持一下就好了。

    “我這樣的人是不值得美好的，也不值得任何好的東西。”

    “不是的，你不要這樣想。”洛溪握著她的手搖頭，嘴唇緊緊抿著。

    “你知道嗎，我父親過世了。”

    攸攸的父親過世了？她腦子當機了一秒：“什麽時候的事？”她在此之前根本沒有聽她說過，是才發生的嗎？

    “一個月前的事。”

    洛溪眼睛瞪大，攸攸繼續往下說，“因為我，因為他知道了我和杜宇和好的事，逼我和杜宇離開，他說杜宇那種的人不值得托付終身，我就拿他和母親的事出來說，諷刺他，後來……第三天吧，就傳來了死訊。我一直沒敢告訴你，也沒敢告訴任何人，因為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跡象合起來都說明是我錯了，我卻還在獨孤一擲的去選擇相信自己。”

    洛溪看著她。攸攸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兩顆豆大的眼珠子滾落了下來。但即使是這樣，她的表情還是很平靜，變化很小。

    “所以啊，”她抬起左手拭淚，“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選擇錯了，我現在的得到的，都是我應得的，罪有應得的。”

    洛溪覺得自己要被這巨大的悲傷給淹沒了，她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來，隻能緊緊抱住她，不顧一切的抱住她，用行動告訴她，她不是一無所有的，她還有她，她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房門被人敲了敲，薑亦承打開門露出來半張臉，看向洛溪的位置。

    洛溪緊緊抱了抱攸攸，“我出去一下。”

    “你回去吧。”

    她搖搖頭，轉身朝著薑亦承的位置走。到了門外，她輕輕帶上門，“你回去吧，我晚上想要陪陪攸攸，她現在狀態真的很不好。”

    薑亦承的五官都透露著不讚同，張嘴要說什麽，最後歎了口氣：“你真的決定好了嗎？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你這樣下去，會被她給拖死的。”

    洛溪說：“我先進去了。”

    薑亦承握著她的手扯了下，洛溪被他扯到胸前，薑亦承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縱橫的淚：“不要強迫自己，好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