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準時進了法庭，依次坐著的是洛雲洛溪小芒果薑亦承。

    洛溪本來不打算讓薑亦承來了，怕他到時候控製不住情緒，在不該出聲的時候出聲，再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惹亂了法庭秩序，可不是開玩笑的，但薑亦承說什麽都不肯離開她半步，洛溪拿她沒辦法，隻有拿了他一句承諾，保證不亂開口，這才讓他跟著一起來了。

    洛溪在聽眾席位中坐了沒一會，就注意到了薑桃薄還有他哥哥，薑桃薄眼眶紅紅的，看起來是哭過的樣子，他哥哥雖然沒哭，但是表情也不好看。想到這件事，洛溪又有些歉疚的感覺。畢竟從薑老爺子被薑畢殺了之後，她就沒有見過薑桃薄，她自己俗事纏身，甚至沒有思考過他們。

    到了時間，薑畢被兩名穿著製服的法警壓著到了被告的位置，由辯護律師和提起上訴方開始申辯。

    整個過程進行的很順利，因為薑畢幾乎沒怎麽掙紮。原告律師問什麽，他都如實回到，他自己情緒沒怎麽波動，倒是被告律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在旁邊和原告律師爭的麵紅耳赤，被法官警告了好幾次。

    提到薑畢殺死薑老爺子這件事，和薑逸臣的聯係時，一直暢所欲言的薑畢沉默了。

    這讓洛溪有些意外，薑畢這人唯利是圖，現在薑逸臣都已經背棄他了，他還有什麽理由幫他繼續收住這個不算是秘密的秘密？除非……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利益牽扯。會是什麽？讓薑畢連對死亡的恐懼都打消了。

    被告律師已經自暴自棄，開始勸說薑畢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這樣判處的刑罰會減輕一些。但薑畢還是沉默不語。庭外的薑桃薄猛地站起來，情緒激動道：“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隱瞞的！你這麽在乎一個外人的感受，就沒有想過我是什麽感受嗎？！”

    她聲音太大，法庭裏麵幾乎每個人都聽見了。法官敲了敲桌子：“肅靜！保持法庭嚴肅！”

    薑桃薄被身側的人拉扯著坐了下來。洛溪餘光又情不自禁的看向薑桃薄，她做的姿勢和剛才有所不同，她剛才還能看見薑桃薄的側臉，現在隻能看見她擔單薄的後背，一抖一抖的，像是秋天從樹上飄落的樹葉，蕭瑟的從枝頭飄落。

    洛溪回憶了下薑桃薄帶給自己的印象。薑桃薄算是她在薑家最了解的人之二，接觸的最多的，除了薑二叔便是薑桃薄了。老實說，她一開始對薑桃薄的印象並不好，她沒什麽主見，很容易被別人利用指使。

    這本也不是太大的缺點，但她身在這樣的家庭當中，這就是致命的缺陷。從她最開始和薑亦承去薑家時，薑桃薄把她從樓梯上推下來這件事看，就能看出這個女人不僅容易被人利用，而且缺乏基本的明斷是非的能力。

    從以上種種來說，薑桃薄是一個情感很淡薄的人。她此時情緒外露，這麽激烈，到令洛溪對她有些刮目相看。至少證明薑家不是個個都是無情無義之輩。她旁邊坐著的那位一直都在安撫她，動作很輕柔。

    洛溪漸漸回憶起他身邊的人了，說起來這麽多年來，倒是薑桃薄被寵的身份沒有變，到現在都還是有很多人願意縱容著她，寵著她。

    等等……如果說，她從小就是被寵到大的話，那麽最先有這種意識的，應該是薑畢吧？她回憶了下薑畢和薑桃薄的相處方式，從薑桃薄這單方麵來看，她態度很惡劣，對薑畢很是不以為然。可就是這樣的不以為然，她還是會幫薑畢把她騙到咖啡館去……

    洛溪眼神漸漸清明，縱觀全局，很多當時看不懂的東西，現在一眼就明白了。這其中就像是帶著某種特質——薑家的人做事都帶著一種慣有的方式和方法，並且被他們家的人奉為圭臬。薑畢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薑桃薄也是從這種環境中熏陶長大的，所以他們盡管性格不同，但都遵守著一套規律，並且從心底裏就認定了這規律。

    她走神這麽一會，法官重重敲了下桌子，把她的心神給拉了回來，法官聲音厚重的宣布：“薑畢，s市人，應涉嫌故意殺人，經過陪審團商決，判處十六年有期徒刑。”

    薑桃薄當場崩潰，慟哭的聲音簡直達到了，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程度。薑畢喪著一張臉被警察送了下去，走下台位時，他突然回頭朝聽眾席位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薑桃薄的方向，嘴角蠕動著說了句什麽，距離隔得太遠，洛溪聽不清，隻大概看見了他的唇型。

    很短，幾個字。

    她模仿了下，從最開始的不具體形態，到最後念出聲來，是對不起三個字。

    洛溪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本色中國人》。說的是中國人的範式，一個外國人在清政府時期寫出來的。他站在一個宏觀的角度，將所有的中國人看成了一個整體，分析了中國人的範式。他們現在活的規規矩矩，就是被中國人固有的範式所接受的範圍內生活，而那些住在監獄裏的，就是跳脫了這個範式，不被大家所接受的。

    當她念出‘對不起’三個字時，他們已經離開法庭了。薑亦承聽見她年出口的話，低頭來詢問：“對不起什麽？”

    洛溪看著前方被哥哥扶進去車裏的薑桃薄，搖了搖頭。他們還年輕，總有很多道理要去學，還有很多路去走，他們需要的不是旁人提供助力，告訴他們什麽是對錯，而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實踐出來，最後那條路，盡管走的曲曲折折，但到達的結果總是好的。

    手心被人撓了撓，洛溪回過頭，才發現薑亦承一臉的不滿。他抱怨道：“你總是喜歡東看西看，我再跟你說話呢，你就不能回答我一下嗎？”

    洛雲牽著小芒果走在他們前麵，此時聽見說話很有回過頭來到：“你們兩個人天天這麽膩歪，不煩人嗎？”

    薑亦承大概沒明白洛雲這句話的意思，以為她又在催洛溪離開，一把將洛溪抱住，衝著她瞪眼睛。洛溪笑出聲，摸了摸薑亦承的腦袋，讓他把手鬆開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