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寧從沒看過這樣的白一諾。

    在公寓的時候，白一諾安安靜靜的，偶爾和她鬥鬥嘴，在醫院他披上白褂，化為醫生，嚴苛要求別人的同事，也以身作則。雖然他身上的缺點也挺多的，比如龜毛，事事做到完美，再比如她就沒見過比他最更毒更現實的男人！但他人真的不錯……

    此時此刻，他站在急診室門口，眉梢攏成小山丘，任由家屬拳頭打在身上，他依舊穩如泰山。

    他身旁有人幫著，但家屬剛喪失親人之痛，一般人很難接受，失去理智，可不管上的是誰，依舊拳打腳踢！

    宋以寧就站在遠處靜靜地望著，看著那個男人不還手，也不還嘴，看著那些痛哭的家屬找宣泄口。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跑這麽快，更不明白跑這麽快過來能幫到什麽忙，但隻在遠處看著，她好似就能稍微心安。她也想去幫忙，但她幫不上任何忙。

    等到保全來後，強行將失去理智的家屬帶走之後，宋以寧才走了過去。

    白一諾對上她的視線，眉梢微攏，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跑哪兒去了？”

    語態還算溫和，畢竟已經下班了嘛。

    宋以寧上前攙扶著他，“先別說這些，我幫你上藥吧。”

    倆人來到白一諾值班時休憩的地方，狹隘的空間一共四個床位，其他人都不在。

    她在來的時候就已經給曾歸思打了電話，剛攙著這男人抵達位置，曾歸思緊接著就拿藥酒過來了，氣喘呼呼道：“都快關門了，就接到你電話，明天記得還我藥酒。”說完，連看白一諾一眼都沒有，就走了。

    宋以寧將藥酒倒在棉花上，見白一諾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她詫異道：“你怎麽還沒脫？”

    “脫？”“你傷的又不是臉，你脫了衣服，我才好給你擦藥啊。”“哦。”

    白一諾背對著她脫了外褂和上衣。

    這不是宋以寧第一次看到他肉體了，上次見了的感受是什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至於這次麽？依舊是那個想法，但多了個感覺，這次她感覺很熱。熱得她臉忍不住湊近男人，想將整張臉貼在她身上烏青的地方，然後問他疼不疼。

    不過，幸好這樣的衝動她硬生生忍住了。

    白一諾大約也覺得氣氛不對勁，便開口道：“你跑哪兒去了？”

    宋以寧穩了穩心神，邊給男人擦藥邊道：“房東太太給我打電話，她被一群女人操家了。”

    “你一個人應付得了？”“還叫了向陽安。”“哦。”

    畫麵靜止了會兒，宋以寧問道：“那你呢？”

    “我？”“對啊，為什麽主動提出治療不可能挽救的病人，又為什麽麵對家屬無理取鬧，你不還手？”“……”

    白一諾轉身，對上宋以寧的視線，他逮住她的手，宋以寧覺得心髒一跳，卻聽男人道：“這些事，與你無關吧？”

    之後，白一諾奪過她手中的棉花和桌上的藥酒，轉身離開了休憩室。

    宋以寧望著男人背影愣了半響，才捂著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心髒，然後帶著不可思議的情緒離開了。

    白一諾走後，才驚覺剛才的話說過了些，想回頭，又下不了麵子，想著一會兒擦完藥就送她一起回公寓。

    但誰知道他擦完藥，找了大半個醫院，都沒找到人影，後來是值班的護士告訴他，看到宋以寧走了。

    等回到公寓，向陽安就拉著他往洗手間拽，在這過程中，他背脊撞到洗手間門，他就倒抽了口冷氣。

    “怎麽了你這是？”向陽安撩開他衣服就看，嘖嘖稱其，“又被家屬給揍了？你說再這麽下去，你爸該要多心疼？”

    白一諾打開向陽安的毛手，下顎點了點宋以寧緊閉的房間，問道：“她怎麽樣？”

    “你把人家小姑娘怎麽了？回來就見她臉色不對，我跟她說話都不理，最主要的是，晚上有她喜歡的肉，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說不餓……奇跡，她也有不餓的時候？”

    “我說了一句話。”“什麽話？”“她問我為什麽家屬打我不還手，我說管她什麽事。”

    可以，這話很白一諾。

    向陽安：“也難怪小姑娘會生氣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再說三人相處這麽久了，小丫頭挺對倆人的胃口的，但白一諾也不知抽了什麽風，在那個時候，感覺別人是在試探自己隱私，本能地排斥。

    “那……現在怎麽辦？白一諾也沒轍了。”

    向陽安翻了翻白眼，“哄女孩懂不懂？”

    “怎麽哄？”“天呐，你前女友怎麽忍你忍這麽久的？！”“……怎麽哄？”“買花買鑽戒，求原諒！”“……你確定不是求婚？”

    向陽安幹咳了倆聲，言歸正傳：“先道歉吧。”

    但事態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嚴重。

    宋以寧在躲著他。

    早上她起的比往常早，在樓底買了早餐，坐著公交去上醫院。

    醫院那裏，她直接跟曾歸思扯謊，說暈血，不去急診部，又跟著曾歸思過上抓藥的生活。

    至於晚上……宋以寧下班時間很正常，但白一諾沒丁點規律可言，導致倆人本來住在同一屋簷下，又在同家醫院上班，有一周時間沒見麵！

    終於，在向陽安的幫助下，白一諾逮著一個機會。

    “哎，等等，幫忙丟下垃圾。”向陽安叫住要外出的宋以寧道。

    宋以寧沒有任何怨言地提起垃圾袋，穿上鞋朝樓下垃圾桶走去。

    剛扔完垃圾，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來，她抬腳便要走，對方急聲道：“對不起。”

    真是稀奇。

    白一諾那樣的生物也會向她說對不起？

    宋以寧頓住腳步，聽白一諾解釋道：“小時候，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媽媽一點點失去呼吸，當時在醫院，就因為受到致命的一擊，沒有挽救的餘地，所以醫生都選擇見死不救。但在我眼底，她是有救的，既然有救為什麽不嚐試？”

    白一諾：“我也理解他們，病人過世後，需要個宣泄對象。隻是那天晚上，剛好回憶到過去，心情不好，才對你說了那些重話，對不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