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意思？黎叔叔，我希望你能解釋清楚這句話。”眉頭緊鎖，顧錦兮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經意間跳得有些快。

    一旁，陳晴接過了話，“還是我來說吧。你爸的死，對你黎叔叔而言是不小的打擊，他其實也一直在自責。”

    自責？

    不等顧錦兮細想，陳晴繼續說道：“那天，就是在你爸自殺前，其實你黎叔叔接到過你爸的電話。電話裏，你爸跟他說了很多你的事，說他總是放心不下你，害怕你受委屈。那天我跟你黎叔叔因為一些事情吵了架，你黎叔叔的心情不好，在接到你爸的電話後兩人雖然說了十來分鍾，但是並沒有發現你爸的異常。如果他知道你爸之後會自殺，他肯定會想盡辦法勸住他。”

    “其實我該想到的，阿雄平時就不是個喜歡話家常的人，還總是圍繞著你。話裏也說過一些悲觀的話，什麽如果他不在了，隻希望你能忘掉他這個連你母親都保護不了的父親。他不想你再在他的事情上費神，希望你能跟流風好好過日子。當時我也沒多想，隻是罵了他，說他一大把年紀了，還盡說瞎話。我怎麽知道，他那時候居然有那樣的念頭。”黎明自嘲一笑，眼睛有些紅，有些事情說出來了，反倒讓人鬆了一口氣。

    顧錦兮第一次知道父親臨死前居然還打過電話的事情，越是這樣，越是逼著她不得不去相信那一切嗎？

    她不懂，父親自殺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是，難道你們對我爸的死，一點也沒有懷疑嗎？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做不到。”她確實做不到，因為她是顧雄的女兒，唯一的親人。

    “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或許因為我爸的那通電話，你們的想法是隱瞞住這個電話，讓這件事早早結束。可是就算我知道可能這是我爸的意思但我還是無法苟同。我會按著我自己的想法，去做我認為對的事。黎叔叔跟晴姨，我很感謝你們為我所做為我爸所做的事，但是，關於我爸的事情，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攔著我，當然也不需要給我任何的幫助。”站起身，顧錦兮朝著兩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們也無話可說。”站在一個好友的立場上，黎明做不到對好友之女不管不顧。但他，也會選擇支持她的決定跟想法。

    走到顧錦兮身前，陳晴雙手將顧錦兮抱在懷裏，輕拍了拍她的背，“我早該想到的，錦兮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再長大，我也是爸爸的女兒。”努力地牽起嘴角，顧錦兮的微笑雖不達眼底，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堅強。

    黎叔叔跟晴姨離開後，顧錦兮也沒了心思做飯，幹脆拿了鑰匙打算出門吃飯。

    可臨近出門了，才想起來自己的車子還在4S店的事情。

    無車寸步難行啊……顧錦兮無奈地苦笑了下，隻好選擇叫車過來。

    吃過飯，顧錦兮獨自一人漫步在夜晚的街道旁，遠處的霓虹閃爍，照亮了這一片漆黑的夜色。

    夜風習習，初秋的夜晚，帶著一絲微涼。

    走著走著，顧錦兮的腳步不受控製地走到了顧氏的大樓下。

    那熟悉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陌生，自從父親過世，她是第一次來到這邊。

    顧氏比不得占據擎蒼大廈二十多層的閻家，對於A市而言，閻家就是個盤踞頂峰的龐然大物。

    但是此時，看著眼前顧氏所屬一片漆黑的樓層，顧錦兮不知道這是都下班了，還是怎麽了。

    正當顧錦兮打算離開時，顧氏所在大樓的一樓門口，一個中年男人正抱著手裏的紙箱走了出來。

    離得雖遠，但顧錦兮還是一眼認出來，那人是顧氏的一個副總經理。

    低頭走路的禹偉峰心情沉重，無暇顧及其他。當看到前方地麵出現一雙鞋時，下意識地就往邊上繞。

    順著禹偉峰繞行的方向，顧錦兮挪了一步，“禹叔叔。”

    聽到顧錦兮的聲音，禹偉峰驚訝地抬起頭，“大小姐！”

    “禹叔叔，您這是剛下班？”顧錦兮看著禹偉峰手裏拿的大紙箱，麵帶狐疑。

    “哎……”禹偉峰抱著手裏的紙箱，歎了一聲氣，“我這是被炒魷魚了，幹了十幾年，居然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顧氏。”

    禹偉峰的為人，顧錦兮曾聽顧父說過，為人耿直，有點一根筋，雖然辦事能力很強，但也容易得罪人。

    想想他跟爸爸多年的交情，在爸爸去世後的顧氏，肯定會得罪不少人。

    “禹叔叔，現在的顧氏已經不是顧氏。”所以，他並不是被顧氏炒魷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眼底帶過一閃而過的悲戚，禹偉峰轉身看向身後的大樓，“是啊，顧總走後，這裏早就不是顧氏。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看不明白。”

    收回視線，禹偉峰看著眼前的顧錦兮，不由有些擔憂，“大小姐，我聽說你跟季總已經離婚，那你現在……”

    “我很好，比任何時候都好，禹叔叔你不用擔心我。倒是顧氏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關於顧氏的消息，顧錦兮一向是接收得很少，除了閻琛告訴自己的，其他的根本得不到什麽消息。

    “我聽說，原本顧氏已經做好了並入季氏的打算，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停了這個計劃。並且，還接了一單不小的合作，但是除此之外，顧氏的所有合作已經全部解約，可以說，顧氏距離空殼公司也隻差最後一步了。像我們這些老員工，季氏能吸納的吸納，其他的離開公司也是早晚的問題。”而他，就是因為得罪了人，才會這麽快就被炒了魷魚。

    顧錦兮第一次知道，季流風的速度是那樣快。

    突然，禹偉峰的手機響了起來，急促的鈴聲在這個夜晚令人有些不安。

    “喂，我是……什麽！醫院！好，我馬上過來。”禹偉峰手上一鬆，也不去管那個紙箱裏的東西，快步跑到了路邊想要打車。

    但是這個時間段，加上這個路段本身車子不好打，連續揮了好幾輛都沒有車子停下。

    顧錦兮看到禹偉峰此時焦急的樣子，也想幫著攔車，但這裏的車子實在太難攔了。

    突然，一輛車從顧錦兮眼前開過，拉下的車窗裏，一閃而過的是那人嚴肅認真的側臉。

    想也不想地，顧錦兮拿出了手機給閻琛打了電話。

    “喂？”低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閻琛，我是顧錦兮，你能不能送我們去一趟醫院，我們就在你剛剛開過的路旁。這邊車子太難打，禹叔叔的兒子出了事在醫院，我們真的很著急。”前麵正好有個紅綠燈，顧錦兮看到閻琛坐的那輛車就在那等著紅綠燈。

    沒有回答顧錦兮，閻琛徑直對司機道：“車子開回去接人。”說著，比了下後方顧錦兮的方向。

    不多時，車子已經停到兩人身旁，閻琛衝著顧錦兮道：“上車。”

    趕緊拉開車門，顧錦兮不忘對身旁有些呆愣住的禹偉峰道：“禹叔叔，快上車啊。”

    “啊、啊……好、好的。”反應過來的禹偉峰趕緊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來不及再去驚訝閻琛的身份。

    待顧錦兮上了車，閻琛將手邊的文件收了起來，“怎麽回事？”

    “禹叔叔的兒子進了醫院，我們在那裏怎麽都打不到車，正好就看到你的車了。”顧錦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看了眼顧錦兮，閻琛張了張口，“你不知道你叫車的地方是不能停車的地段嗎？就是再多空車，也不會停的。他們怕罰款，也怕出事故。”

    “……”顧錦兮是真的不知道，而聽到這話的禹偉峰也是微微尷尬，他是忘了。

    看到顧錦兮微微尷尬的樣子，閻琛的眼底帶過一抹笑意。

    “你呢？怎麽跑那去了。”閻琛轉移了話題。

    “吃完飯隨便轉轉，就轉過去了。”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走著走著就過去了的。

    想也知道顧錦兮不會刻意跑過去，閻琛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問。

    副駕駛座上，禹偉峰一邊擔心著自己的兒子，一邊卻忍不住在後車鏡中看了眼後座的兩人。

    他一直不知道顧錦兮跟閻琛居然認識，似乎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在車上幾人心思各異下，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禹偉峰道謝過後就急忙下車，顧錦兮也跟了上去，閻琛想了想也下了車。

    路上，顧錦兮有些不明所以閻琛跟來做什麽，但也沒多問，直到禹偉峰到了他兒子的搶救室外。

    顧錦兮一直知道，禹偉峰的兒子是進了醫院，但是沒想到是進了搶救室。

    兩人剛走到搶救室門口，就聽到了禹偉峰的妻子撲在禹偉峰的懷裏哭成淚人，“老公，你告訴我，兒子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緊緊抱著自己的妻子，禹偉峰顫抖著雙唇，壓抑著心底的情緒，“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別哭。告訴我，兒子到底發生什麽事，怎麽會……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是學校的老師打電話給我，說兒子在學校跟人打架，已經被送到醫院搶救……”禹偉峰的妻子說到這裏，再次泣不成聲。

    站在那，看著眼前的禹偉峰夫婦，顧錦兮卻是看著眼前搶救室前的空地，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幅畫麵。

    “求求你們，我爸肯定還有救的，你們快點救他啊……我求求你們，不要把他拉走，他肯定會活過來的……求求你們……”

    “顧小姐很抱歉，顧先生在送來的路上就已經停止呼吸，已經搶救不過來了。”

    “不會的……隻要你們肯救我爸，他肯定會活過來的，肯定會的……”

    “求求你們……救救我爸……”

    “救救我爸……”明明是自己的聲音，卻一遍遍地猶如倒帶一般，不斷在腦海中反複播放。

    緊咬著下唇，顧錦兮壓抑著身子的微顫，唇上的痛讓她清醒了一些，卻無法抑製心底的那種悲傷。

    “你怎麽了？”閻琛站在一旁，看到顧錦兮雙眼沒了焦距，整個人散發著悲傷的氣息，不由擔憂出聲。

    他不知道這個搶救室，是不是就是當時顧父所在的搶救室外，但顧錦兮對這裏的那絲恐懼，閻琛是感受到了。

    突然，顧錦兮的眼前一片黑暗，突如其來的黑暗卻猶如光明劃破了內心的陰霾，讓她的心靜了下來。

    “都過去了，別再去想。”看不到閻琛的臉，看不到他說話時的神情，也看不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但顧錦兮卻聽到了，他的一聲歎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