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氣若遊絲的顧天依看著眼前要為她輸液的護士，用盡全身的力氣喊著。

    可就算是喊聲，在此時聽來，卻顯得那麽脆弱無力。

    護士沒有理會她的拒絕，直接抓過她的手插入輸液針頭，擔心她亂動或扯開，刻意加了固定。

    被動地接受著這一切，顧天依痛哭不已。

    這些天來，她無時無刻不被疼痛折磨著，她隻想快點死，快點解脫。偏偏林國軍那麽狠，讓人不斷用藥物吊著她的命。

    手被固定在一旁，顧天依卻連拔掉針頭的力氣都沒有。對她而言，這樣活著遠比死掉還要痛苦。

    坐在輪椅上，顧錦兮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非要坐輪椅嗎？我隻是走得慢點。”

    “你可以選擇坐輪椅，或者我抱你去？”齊煜然笑眯眯地說著，眼底帶著十足的興味。

    抓住蓋在腳上的毯子，顧錦兮皮笑肉不笑道：“那我還是坐輪椅吧。”

    “怎麽？我這人肉轎子還沒輪椅舒服？”齊煜然不滿道。

    “那倒不是，隻是輪椅有輪椅的好處。”例如，並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以國際影帝的身份，如果齊煜然真的抱著她去了顧天依的病房，那她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們就出發了！”齊煜然笑著推動輪椅。

    顧天依所在的病房與顧錦兮的並不在一個樓層，當齊煜然將顧錦兮推入電梯時，大家都配合地給他們留了中間的空位。

    “小姑娘，你這是怎麽了？”一個老奶奶好奇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顧錦兮，問道。

    “腸胃出了點問題，所以這些天在住院治療。”顧錦兮笑著解釋道。

    聽到顧錦兮的話，老奶奶也點了點頭，神色哀戚，“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注意飲食，我那孫女也是，現在得了腸癌……一家人都為她愁壞了。”

    “腸癌？那可得好好治療，好在現在醫學發達，很多癌症都不是不治之症。”一旁的大叔說道。

    後方，一個女生用手肘頂了頂自己的閨蜜，下巴微抬朝齊煜然的方向示意。雖然為了避免麻煩，齊煜然戴了帽子，但在密閉的電梯裏，互相之間相距不遠，被遮擋下的五官多多少少也能看清。

    閨蜜看到齊煜然的臉剛想叫喚，就被女生阻止了，並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沒有發現後方兩人的互動，等電梯下到顧天依所在樓層，齊煜然便推著輪椅上的顧錦兮出去了。

    等到電梯門再度關上，兩個女生忍不住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我自己進去吧，你就在門口等我。”病房門口，顧錦兮說道。

    “好。”齊煜然輕應了一聲，敲了下門後，便推開了眼前的病房門。

    看著顧錦兮轉著輪椅進去，齊煜然雖然知道顧天依現在的情況，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聲，“有事情喊我，我就在門口。”

    背對著他，顧錦兮微微點頭。

    病床上的顧天依，承受著這些天來一直不斷的痛苦。當看到顧錦兮時，那張痛得蒼白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錦、錦兮姐，你來了……”

    輪椅停在她的病床旁，顧錦兮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顧天依，忍不住還是心疼了，“醫生怎麽說？真的沒辦法了嗎？”

    “活著，比死還痛苦。我現在，隻想快點死。”顧天依蒼白的唇色帶著病態，一開一合間話語微冷。

    眼角一滴淚悄然滑落，顧天依用盡全身力氣抬起右手想要去抓顧錦兮，可偏偏還沒幾秒便重新落在了床上。

    見狀，顧錦兮伸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天依，你後悔過嗎？”

    “我不後悔，這是我自己選的路。錦兮姐，你幫幫我吧，我不想活著了。林國軍要吊著我的命，我知道他想做什麽，他怕你們把這次的事情怪到他身上。但是這樣，真的太痛苦了。”顧天依一口氣說出一長段話，說完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伴隨而來的是越發劇烈的痛楚。

    看到顧天依頭上沁出的冷汗，顧錦兮雙唇不由緊抿，拿過一旁的紙巾為她擦拭著，“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說那麽多，你聽我說就好。天依，你沒有後悔，但是我後悔了。”

    “我不該放你回到顧宏威的身邊，他不配當你的父親。如果我強留你在我身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最初的你，那個幹淨純粹的顧天依。我還想聽你叫我一聲堂姐，也希望你能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對於顧天依，顧錦兮有自責，既然早就知道顧宏威的德性，她就不該放手認為虎毒不食子。

    這世上，多的是人渣，連自己的妻兒都不顧。

    淚水不斷落下，顧天依在痛苦中卻笑了，“堂姐……對不起，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我犯的錯隻能自己承擔後果。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隻希望自己還是最初的自己。”

    “姐姐相信你。”顧錦兮嘴角牽起一絲笑意，忍著眼底的酸澀，輕撫著她的頭發。

    “我想吃蘋果……”

    “好，我削給你吃。”顧錦兮拿過桌上的水果刀跟蘋果，耐心地削著皮。

    躺在病床上，顧天依看著眼前的顧錦兮，閉上眼的同時，嘴角微微上揚輕笑著。

    等顧錦兮削完蘋果，看到的就是顧天依恬靜的睡顏。

    將蘋果跟水果刀放在一旁，顧錦兮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

    等病房門打開，齊煜然便走了過來，“怎麽聊了這麽久？”

    “她睡著了，我們回去吧。”顧錦兮笑了笑，說道。

    “好。”看了眼裏邊病床上安靜躺著的顧天依，齊煜然推著顧錦兮回到了她的病房。

    病房裏，顧錦兮突然問道：“煜然，天依的病真的沒辦法了嗎？”

    “沒辦法了，就連最權威的醫生都已經斷定，她現在活著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且，她現在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麽，但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或許在她看來，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齊煜然輕歎道。

    雖然對於差點害死顧錦兮的顧天依，齊煜然是憤怒且厭惡的。但是想到她現在時刻承受的痛苦，想死卻不能死的處境，也不由有些許的憐憫。

    回到床上，顧錦兮閉上眼，“我累了，煜然你也回去吧。”

    “嗯，晚點我再來看你，好好睡一覺，別想那麽多。”齊煜然沒有強自留下，因為他知道眼下的顧錦兮多半想要的是一個安靜的空間。

    荻菲來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來之前她跟顧錦兮打了電話，原本想帶些好吃的給她，誰知道她現在除了白粥什麽也吃不了。

    作為一個吃貨，荻菲對於白粥沒多大愛，也覺得現在的顧錦兮真是可憐。但不管怎麽樣，好友還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提著手上的白粥，荻菲輕哼著歌走進住院部。

    “你聽說沒？我們住院部裏有病人自殺了。”說話的護士小心翼翼地說著，眼神有些許的發虛，顯然是非常害怕這件事。

    對於一個護士膽子這麽小，荻菲微微有些無語，但也沒太在意，繼續走自己的路。

    緊隨著，她便聽到了另一個護士的聲音，顯得淡定許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這是醫院，死人也不是多罕見的事情。”

    “可重點她是在病房裏自殺呀？”膽小的護士忍不住說道。

    “那是你不知道她的情況，以她現在的狀態，死還算解脫。從她入院那一天開始，她就一直求著我別給她輸液續命，可惜……上麵有規定，我也隻能不管她的意願了。”護士說著，輕歎了口氣。

    許是想到顧天依這些天哀求自己的模樣，也激發了她的訴說欲，“你知道嗎？她的那根本就不是病，也治不好的。據主治醫生說啊，她這一天天地用藥吊著命，就算還活著，也是用痛苦換來的。他還說啊……”

    “你們說的那個病人，叫什麽名字？”荻菲走到兩個護士麵前，問道。

    剛剛在訴說的護士聽到荻菲的話，不由微微遲疑，“你認識她？”

    “是不是叫顧天依？”顧錦兮顧自問道。

    聞言，護士微微點頭，“沒錯，就是她。”

    荻菲當真沒想到顧天依居然自殺死了，“她是怎麽死的？怎麽自殺的？”

    “是用切水果的水果刀割腕自殺的，據說可能是力氣不夠，她整條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刀痕有好多。最後，也是失血過多死亡的。”護士說道。

    “好，謝謝。”荻菲轉身進入點頭。

    病房裏，顧錦兮正在看書，這本書還是她讓齊煜然去家裏幫她拿過來的，好在病房裏打發時間。

    荻菲來時，看到的便是顧錦兮低頭安靜看書的畫麵，連她都不忍打擾她。

    但許是聽到動靜，顧錦兮抬頭看向進入病房的荻菲，“來了。大晚上還跑過來，藍澤沒意見嗎？”

    “他能有什麽意見？敢有意見我削他。”荻菲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憐的藍澤，脾氣那麽好注定要被你欺負了。”顧錦兮笑道。

    微微聳肩，荻菲小臉得意著。

    走到病床邊，荻菲將手上的白粥放到櫃子上，裝作不經意道：“錦兮，我聽說……顧天依好像自殺了。”

    拿著書本的手微微一緊，顧錦兮淺淺笑了一下，卻有著微不可察的歎息，“因為她覺得，活著比死去更痛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