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閻琛快步上前，剛想問怎麽回事，卻也在看向白秋平時，明白了一切。

    捂住嘴，顧錦兮轉身趴在閻琛的胸口，不敢再看。

    安慰地拍了拍顧錦兮的背，閻琛也沒想到，他讓他們來，並不是為了要說什麽，或許隻是……為他收屍吧。

    眼前的白秋平，依舊穿著昨晚視頻中的那件白色襯衣，但是胸前已經被鮮血染紅。而他早已雙眼緊閉，沒了氣息……

    僅僅是用肉眼看，都能看出他之前都受過怎樣的死前痛苦，身體的大半都被炸傷，沙發上以及腳下流了多少的鮮血……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流血過多死的，還是傷勢過重死的。

    就連他的臉，也被炸傷了大半，沒了往日的儒雅溫和，有的隻是冰冷，以及此時染著鮮血的恐怖。

    “顧小姐。”突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引起了顧錦兮兩人的注意。

    轉過身，顧錦兮看著突然出現在樓梯口的兩人，她認識他們，是白秋平身邊的劉陽跟那個叫小安的女孩。

    劉安紅著眼睛走向顧錦兮，視線不敢看一眼沙發上的白秋平，話語哽咽，“顧小姐，少爺說，您肯定會來的。他說中了，您真的來了……”

    “你們一直在這裏？”顧錦兮問道。

    劉陽微微點頭。

    “那你們為什麽不救他？”顧錦兮不敢置信道。

    劉陽安慰著自家妹妹，道：“少爺不允許我們救他，甚至死了，也不肯讓我們挪一下他的屍體。他說，要等到你來。”

    心口酸澀，顧錦兮當真不敢相信，這是白秋平會做的事情。明明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麽要選擇這麽傻的一條路？

    “他有讓你們轉告我什麽嗎？”顧錦兮道。

    “少爺說，他這輩子，唯一不後悔的，就是認識顧小姐。他恨莊家，也不想跟莊家的人再有什麽瓜葛。所以，他親手毀了莊家……”劉陽說到這裏，也有些難過。

    他們不是莊家人，本是夜家的人，但是跟著白秋平這麽久，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閻琛在一旁，聽到劉陽的話，心頭微微一動，“他殺的那幾個官員跟軍官……”

    “那都是莊家安插在政府跟軍隊裏的暗棋，少爺說，隻有殺了他們，莊家才能從根基被摧垮。還有被毒殺的，都是莊家舊部裏，真正效忠莊家的人。”這些劉陽都是清楚的，但也因為清楚，到了這一刻才更覺得有些難過。

    看著沙發上白秋平的屍體，劉陽道：“或許，你們永遠無法理解少爺為什麽做這些，但我們懂。這些都是少爺想做的，也做了的，而做完這些，他又恨自己……他說，因為自己的身體裏流著莊家的血，他嫌惡心。”

    “對了，少爺還有話帶給閻先生。”劉陽似想起什麽。

    “少爺說，就算他死了，也不是輸給你。如果他想，多得是辦法跟你同歸於盡。但他不舍得，他說如果你們倆都死了，那就沒有人照顧顧小姐。如果真的要選擇誰死的話，那他就把選擇權給你。昨天你做出的選擇，不僅僅是決定了你跟顧小姐的生死，同樣也決定了少爺的生死。”劉陽一字一句說道。

    關於昨天的事情，閻琛還是在來時的飛機上才跟顧錦兮坦白，此時聽到劉陽的話，顧錦兮忍不住有些難過，“為什麽必須要死？難道你們就必須不死不休嗎？”

    “顧小姐，少爺說他已經被身體裏的血液折磨瘋了，他真的害怕有一天會傷害你。如果閻琛不死，他無法紓解心中的憤恨，那他就必須死。您應該清楚，少爺的身體裏流著柏家的血，柏家的人都是瘋子。連少爺的母親，都是被他父親生生打死的。”劉安緩聲說道。

    顧錦兮想起了那一天白秋平跟自己說起那段往事時，明明表現得那麽淡然，但誰又知道那時候的他心裏有多少的恨？

    看向白秋平的屍體，顧錦兮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他有說，想葬到哪裏嗎？”

    劉安微微搖頭，“少爺說葬到哪裏不重要，隻要顧小姐每年都能去看他一看，便知足了。”

    “那你們呢？你們以後去哪兒？”顧錦兮不由問道。

    “我跟哥哥會離開上京，或許以後，也不會再回來。少爺的事情，以後便拜托給顧小姐了。”說著，劉安朝著顧錦兮深深鞠了一個躬。

    聞言，顧錦兮微微點頭，“好，那你們一路小心。如果遇到難處，可以來A市找我。至於你們少爺，他在A市長大，上京終究隻是他為利益所待的地方，我也會把他帶回去。”

    劉陽衝著顧錦兮微微點頭，隨後帶著劉安離開。

    等兩人離開，顧錦兮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閻琛拉著，他的手心溫熱，連帶著自己的手也帶著些許暖意。

    “我讓殯儀館的人過來。”閻琛輕聲道。

    “嗯，不管怎麽樣，他也是我朋友。”顧錦兮道。

    齊天晟是被閻琛一個電話叫進來的，剛剛劉陽帶著劉安離開時，他就坐在車裏看到，當時因為認出兩人是白秋平的人，他還擔心了下。

    隨後，便接到了閻琛的電話，告訴他可以進去了。

    剛走進小樓，齊天晟就抽了抽鼻子，“什麽味道這麽重……好像是血腥味？”

    “你這鼻子還真不靈，這麽濃的血腥味，你還好像。”顧錦兮忍不住吐槽。

    不介意顧錦兮的吐槽，齊天晟從背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白秋平，“他怎麽了？受重傷了？”

    “死了。”閻琛剛剛說完，齊天晟正好繞過沙發看到白秋平的現狀，當即嚇了一跳，“我去！怎麽這麽慘？他這……是誰給他們家祖墳扔炸藥，把他順便炸死了？”

    帶著顧錦兮坐到了另一邊沙發上，閻琛淡淡道：“不是別人扔的，外邊是他自己炸的。”

    “自己炸的？那就是……不小心把自己也給炸死了？那得多不小心啊。”齊天晟無語地說著。

    靠著閻琛，顧錦兮忍不住覺得有些疲憊，“你為什麽不覺得，是他自己想死呢？”

    “哪能啊？他這些年被阿琛打擊成那樣，也沒見他尋死過。如果打擊就能讓他們尋死的話那也太脆弱了。”剛剛說完，齊天晟就忍不住看向閻琛跟顧錦兮，“真是他自己尋死？”

    “嗯。”輕嗯了一聲，顧錦兮不可否認，自己是難過的。

    這些年來，白秋平跟自己亦敵亦友，說到底，他幫自己的還更多。如果真要說兩人間的衝突，顧錦兮還真沒想到什麽……

    一旁，閻琛想到了一件事，“之前方家被通緝的事情，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麽巧，後來查出來是白秋平在背後設計的。應該是之前方家開罪過你，所以被白秋平設計了。”

    “咳咳……”齊天晟走到閻琛的身邊，壓低聲音道：“現在人也死了，你跟錦兮說這個幹嗎？讓錦兮去懷念他不成。”

    “原來是他，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她不過是說了我幾句，我當場也嗆回去了。”顧錦兮心中微歎，在她看來不過是一件小事，卻沒想到白秋平會將之鬧得那麽大。

    “其實，白秋平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閻琛道：“這幾年，我跟他交鋒太多次，也清楚他的變化。三年來，他的性情越來越暴戾，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再這麽下去，或許真的有一天會傷害你。”

    簡而言之，白秋平的精神狀態已經趨於不正常，隻是沒有人敢讓他去看醫生，而他本人也根本不屑於去。

    靠著閻琛，顧錦兮一言不發。

    好幾次，齊天晟都以為顧錦兮睡著了，當他看過去時，卻是她依舊睜著的雙眼。

    每次看顧錦兮瞧著白秋平的屍體，齊天晟都覺得有些滲人。

    殯儀館的人很快趕到了門口，因為大門大開著，他們也已經走了進來。

    聽到外邊的動靜，齊天晟站了起來，“我出去引他們過來，你就在這陪著錦兮吧。”

    祖墳如今被炸得有些慘不忍睹，齊天晟走出小樓時，就遠遠看到了停在入口不遠處不敢走近的殯儀館工作人員。

    “這邊這邊，直接走過來就行，放心那些炸藥都爆過了，死不了的。”齊天晟一邊招呼著工作人員一邊說道。

    礙於齊天晟的身份，被館長叮囑過的工作人員們隻能硬著頭皮繞過慘烈的現場，抬著厚重的水晶棺往小樓走去。

    等到齊天晟領著其他人進了小樓，顧錦兮也從閻琛的懷裏坐起。

    就算見過不少死人，工作人員還是被白秋平慘烈的模樣嚇了一跳。隨後幾人有條不紊地將他的屍身抬進了水晶棺裏，並在上蓋上一層布，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跟在幾人身後，顧錦兮由閻琛扶著一起離開了小樓。

    “那幾個官員的死，秋平的屍體能由我們安排嗎？”顧錦兮對這些並不清楚，但無論如何，白秋平既然讓她來收了屍，顧錦兮就得讓他早日安息。

    這世界上，對對錯錯，好好壞壞的事情太多了，顧錦兮也不想再去仔細分辨他們跟白秋平之間到底對了多少，錯了多少。他做了多少好事，又做了多少壞事。

    人之一死，什麽也都沒了。她能做的，也不過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

    “放心，其他事情我會擺平。”閻琛輕聲道。

    有閻琛這句話，顧錦兮也不再擔心。就像他說的那樣，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給他擺平。

    殯儀館裏，館長親自過來為他們辦好了手續，眼見著白秋平的屍體被放入焚化爐中，再多的他們便也看不見了……

    人這一輩子，到最後，也便是如此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