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春牧市一棟別墅裏，欒三九大著肚子，安靜地坐在主位上。而雪瑾瑜則忙前忙後，又是為她端鮮奶，又是為她上點心。

    看著這一幕，欒家父母和欒霂心頭都有些複雜，他們視為草芥的丫頭，如今卻被一個那麽強大的男人捧在手心裏寵著。

    人生的際遇，真的是玄之又玄。

    “所以，你們有查到，我們應該姓什麽嗎？”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親和哥哥，欒三九低聲問。她很想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回春牧市麵對一切於她而言，終歸太需要勇氣。可是肚子畢竟太大了，除了大大咧咧地仰坐著，她換個姿勢都會覺得累。

    “查不到。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欒老頭身邊的保鏢不失就會有死亡，我們……完全查不到是哪一個。”知情最多的欒霂回答。

    “喔。”淡淡應了一聲，欒三九倒是不知道該回應什麽。

    曾經她那麽痛恨自己姓欒，現在知道自己原本就不應該姓欒，她卻隻是感到哭笑不得。

    那麽長的一串故事，她置身事外，也身在其中，有多少痛苦，便有多少悲憫，而今的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老公，以後我跟你的姓氏，你給我改戶口和身份證吧，就叫雪九。”最後還是成了無根漂浮之人，欒三九苦笑，終於不再抗拒雪瑾瑜為她改姓氏。

    “好，聽老婆的。”雪瑾瑜握緊她的手，笑得得意不已，“要我說早就該改了，嫁夫隨夫，自古以來便是這樣的。”

    “阿九，你——”欒父看到女兒這樣，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自己能說什麽。

    “你們改不改，隨你們的便，可我想擺脫過去記憶的陰影。”欒三九，不，應該是雪九了。她說得直言不諱，雖然能平靜地麵對他們，但不代表她心底不難過。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以為是你們不想被爺爺虐打，才把我推搡出去，讓我一個人去承受爺爺的遷怒，所以我怨恨爺爺，也怨恨你們。身為我最親最近的家人，你們在我身上，委實沒有留下多少人性。”

    雪九慢慢悠悠地說著，像是回憶過去，也像是祭奠一切的終結。

    “昨天的事情，你們不必給我看視頻，我從遠程監控裏都已經實時看到了。然後，才明白即便沒有你們的推搡，我也逃不脫欒老頭的虐打。想來，即便是你們，也明白這個道理吧？反正一個人挨打和四個人挨打，我都逃不脫，所以不如全部讓我一個人去承受。”

    聽到阿九的話，欒家三人都低下了頭。長久生活在欒老頭的暴力虐打下，無論他們承不承認，他們的心理也早就扭曲了。經曆了太多痛，人性本善那種概念，早就不存在於他們的字典之中。

    “我很開心，終於和欒老頭擺脫了血緣關係。也很失望，你們是我的血親，血卻沒有濃於水。”

    雪九的聲音始終淡淡的，低低的，如果不是她一直控製不住眼淚的奔湧，她都詫異於自己竟然可以這麽平靜。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繼續說道：“當年的墨家慘案，終究是欒老頭一人造下的罪孽，所以我來之前，醉醉已經發話，她的報複到此為止，後麵不會再為難你們。另外，我會讓我老公把欒家剩餘的財產全部轉到你們名下，雖然不及原來規模的十之一二，但也足夠你們過著富足的生活了。這一次，大抵是我最後一次回春牧市，把事情了結一下，也算是還了你們的生育之恩。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阿九！”聽到女兒的話，欒家父母緊張地撲到她身前，懺悔地想跪下，卻被雪瑾瑜一把攔住。

    “無論怎樣，你們是長輩，不要亂跪我老婆，我可不想我老婆被你們的行為折壽。”雪瑾瑜毫厘必爭地說。

    “阿九，對不起。”欒父並不是不識相之人，雖然雪瑾瑜在阿九麵前表現得很良善，但他不會忽略到他看他們時，眼底的冷意。

    雪瑾瑜如此珍愛阿九，如果不是阿九曾為他們求情，想必他不會輕易與他們善了。

    而且，他也明白自阿九有記憶以來，他們對待這個唯一的女兒如何。阿九沒早早地夭折在欒老頭手下，隻能說她命大，絕對不會是因為他們的庇護。

    現在阿九能待他們如此，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對不起，阿九。我們從來沒有盡過為人父母所應盡的任何責任，卻讓你代替我們飽受虐待。我也知道，事已至此，我們沒有資格懇求你的原諒，以後，你就好好跟著雪少過日子，不必擔心我們。經曆了這麽多事，我們隻想平平靜靜地過點小日子，不會給你添亂的。但是，但是，爸爸也希望，將來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偶爾想起我們了，也能回來看我們一眼……”欒父說著，深深地低下了頭顱。

    雪九側開臉，沒有勇氣看向似乎瞬間蒼老了的父母親，隻得轉移話題道：“現在的春牧市，已經掌控在墨家和雷家手裏，所以，無論你們想怎麽處置欒老頭，都悉聽尊便。除了通知警方全權配合你們，其他我們不會再插手。”

    聽到女兒的話，欒父的眼睛裏充斥著滔天恨意，對於這個毀了他的家人和一切的老雜碎，沒有人比他更欲殺之而後快！

    一直沒有說話的欒霂此時才開口：“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吧。爸，你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做事會極端到出差錯的，我們要依法辦事，不能再給妹妹添麻煩了。”

    聽到兒子的話，欒父微微一愣。看了眼阿九，再看看麵無表情的兒子，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以後我和你媽隻求能安穩過日子，不要再提心吊膽的了。”

    沒想到自己以前那個囂張得無法無天的哥哥能沉澱至此，雪九微微錯愕地看向他，眸中有著懷疑。

    細細想來，自從很久以前被欒老頭和池老頭聯手打壓過一次之後，欒霂似乎就很少蹦躂進眾人的視線了，難道他真的轉性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