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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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宗內,地勢浩大,弟子眾多,除了少部分人天資絕佳,修成了高深道行,脫離了傷病的威脅外,處於底層的雜役道童和大部分外門弟子,卻還是難免生病受傷,需要有人救治。
丹藥房就是這類救助宗內傷病弟子的堂口。
來到一棟古樸中透著大氣的樓閣前麵,林塵看到門口懸掛著的懸壺濟世妙手回春字樣的牌匾,心中暗暗納悶,一般來說,這都是民間普通百姓才會用的字樣,像流雲宗這樣的修真仙門,怎麽著也得寫上起死回生、返老還童,這樣才能顯出地位的高超不是。
他正想著,從門內走出一名藍衫弟子,這名弟子臉上湧動著驚喜的笑容,走起路來歡快異常,一邊走還一邊把手腕往鼻子上湊,深深吸一口,陶醉道:“能被這個新來的師妹親自把脈,我這場病也值了”。
林塵翻了個白眼,頓覺原來這仙氣氤氳的修真仙門內原來也有這樣的屌絲的。
他扶著丘宮向門內走去,期間又有幾個病人出來,幾乎全部是年青弟子,一個個臉色興奮,得意洋洋,哪像是病人模樣。
“嗬,屌絲還不少”。
這間藥房極大,右邊是放置藥材的地方,整整齊齊擺滿了藥櫃,朱紅色的櫃子上寫著茯苓、地黃、枸杞等藥材名稱,幾名藥堂弟子就在藥櫃前忙碌著,為進來的人抓藥。
而左麵靠著窗下位置擺著一張桌子,一名輕紗遮麵的女子坐在後麵,剛剛為最後一名弟子診治完畢。
林塵連忙扶著丘宮過去,恭敬的對桌後的女子道:“有勞師姐,我這師弟身上有幾處傷,還請您看看”。
那女子推開窗子,讓外麵的風吹進來,然後才坐下,指了指麵前的桌麵,那意思是讓丘宮伸出手腕。
丘宮擼起袖子,頓時胳膊上大團的淤青中發著濃濃黑氣的地方映入眼簾,那是肌膚下的軟骨組織被打爛,血液流不過去,淤積在那裏而形成。
女子望了一眼,眉頭蹙了蹙,抬頭打量丘宮一眼,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他的腕上。
輕輕的,那兩根搭在丘宮手腕上的纖弱手指微微一按,丘宮頓時渾身一顫,忍不住張口啊了一聲。
女子眉頭蹙的更深,然後眼眸中閃過一絲猶豫,片刻,輕聲道:“你忍著點兒”。
丘宮連忙把衣袖塞進嘴裏,做出了忍受巨大痛苦的準備。
女子微微搖頭,將丘宮的衣衫放下,然後手指從丘宮的肩膀上一路向著手腕按去。她的動作很慢,那隻潤玉般的手卻有著磐石般的穩定,這一個動作,足足花了五分鍾。
林塵在一邊看著,發現丘宮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額頭上不斷的流下冷汗,而他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想來應該是在艱難的忍受著痛苦。
而桌子的另一邊,女子的眼睛雖然平靜,可林塵認真看去,卻還是發現了她眼底深處隱約有著一股謹慎。
看來,這傷勢很不輕呢。
良久,女子才徐徐收回手掌,輕噓口氣,淡淡道:“大部分淤血消了,斷了的骨骼隻要有血液的供養,很快也能長好,呆會兒開一些跌打藥,吃幾天就沒關係了”。
丘宮吐出袖子,擦擦額上汗水,大眼睛裏露出崇拜,很尊敬的看著桌對麵,小聲道:“師姐,剛才你那是……真元之力嗎?”。
女子微微點頭。
丘宮頓時把小嘴張大,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林塵,道:“師姐很厲害呢”。
有風從窗外吹了過來,將擺在桌邊的一疊宣紙吹的飛落到地上,那女子俯身去撿,林塵見了,也彎腰替她拾起落在腳邊的幾張紙。
當林塵想要站起來的時候,莫名的,頭腦中一昏,一種強烈的暈眩感湧了上來,他想伸手去扶桌子,但竟然沒有抓到,反而直接向前撲了過去,直接撞在了正要直起腰來的女醫生身上。
“啊!”。
女子猝不及防,一下被林塵撞的向後倒去,而林塵也收勢不住,順著對方壓了上去。
兩個人,臉對著臉,眼睛裏都有著淡淡的驚慌。
林塵看著身子下女子一雙星眸中蕩漾起的驚疑煙波,她好像是一隻被人族大手捕捉住的蝴蝶,這驚恐是那般的美麗,她那一聲驚呼中帶著顫抖的餘音,仿佛從未有人讓她這般手足失措。
一時間,林塵的腦海裏閃過眾多的念頭,他的神誌依舊處在暈眩的邊緣,但不知為何,這女醫生的眼神卻能進入他的意識。
**急劇的起伏,女子忽然緊緊閉上眼睛,兩隻手掌悄悄握成了小拳頭,不過遲疑了片刻,又鬆了開來。
“還不起來!”。
她輕聲低喝,嗓音清澈,故作鎮定,然後還是難以掩飾其中的幾分羞澀。
林塵也知道現在很不好,他想要撐著地麵掙紮著往上抬身子,可抬了一半,忽然腦海裏又是一昏,噗的一聲,又落了下去,整個人就像頭累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牛,趴在那裏隻喘粗氣。
這時丘宮和其他藥堂的弟子紛紛注意到了這裏的情況,看到女子被林塵壓在身下,那種場景下,每個人的嘴巴都一點點張大,然後愣住,再過片刻才有人反應過來,跑過來將林塵拉開。
“林塵師兄,你怎麽樣?”。
丘宮快速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林塵扶到座位上,看著林塵一臉的蒼白,好像連呼吸都有些艱難,丘宮不禁嚇得小臉幾乎皺在了一起,連忙幫著他撫背順氣。
那邊,女醫生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衣衫,眉宇間湧起一層青氣,盯著林塵看著。
林塵喘了幾口氣,才勉強恢複了幾分意識,擺擺手,讓丘宮停下動作,然後輕咳幾聲,顫抖著嗓音道:“對…不起,讓…師姐…受驚了”。
女子凝眉看了一會兒,從林塵的舉止神態,到他咳嗽時胸腹間的起伏,每一個小動作都看在眼裏,終於確定這家夥不是在裝病。
不過想到剛才被對方壓在了身下,心頭仍抑製不住的湧起一股薄薄怒氣。
一旁的藥房夥計也人人心中憤怒,這女子地位高絕,據說容顏也是美麗無雙,在他們心中向來是仙女般的存在,何曾敢玷汙絲毫,沒想到這個雜役弟子竟然、竟然把女子壓在了身下,簡直可惡!
當下就有一個眉清目秀,身著藍衫的弟子一瞪眼,喝道:“你怎麽回事,剛才是不是故意的,竟敢褻瀆內門師姐,今日必須給你們點兒教訓不可!”。
丘宮嚇了一跳,連忙搖手,擋了上來,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師兄不是這樣的,林塵他因為中了毒,身體還沒有好清,所以才會出現暈眩,就是借給我們兩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在這裏胡鬧的”。
那藍衫弟子卻不聽他解釋,一想到剛才那一幕就覺心中火焰如潮,一把推開丘宮,就要去揍林塵。
丘宮臉色大駭,連忙返身去護林塵,卻被另外一名藍衫弟子拉住。
眼看林塵這一頓揍是免不了了,忽的,那女醫生輕聲道:“劉師兄,算了吧”。
“師姐你……”。
“你看他臉色蒼白,氣息孱弱,雙肩之上,三味真火暗淡,眉宇間也是一片灰氣,顯然是體質羸弱,中毒之狀,他不是故意的”,女子幽幽道,然後重新坐下,抬起了纖手,搭在了林塵手腕上。
那劉姓弟子見狀,隻得退後幾步,放開了林塵。
林塵心中原本做好了痛挨一頓好打的準備,反正現在他四肢無力,頭腦昏沉,反抗不得,何況人家可是外門弟子,自己若不偷襲,哪有丁點兒勝算。
但忽然間,身邊的殺氣消了,接著一隻手伸了過來,那手有些冰涼,可冰涼中又帶著幾分柔軟,柔軟裏含著一道溫柔,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片刻,一縷氣息從那手指上攻入了自己的筋脈,然後沿著全身遊走。
“這就是真元之力?”。
他暗暗的想。
女醫生原本平淡的神情忽然愣了愣,然後又用真元衝入林塵體內,繞著他的身軀筋脈遊動,如是者數次,才緩緩收了手。
然而她原本平靜,甚至可以說冷淡的神情上,這時候已經莫名的露出幾分古怪。
她看了眼林塵,似乎不敢相信。
丘宮見狀,悄悄的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師姐,林塵師兄他沒事吧?”。
“嗯、沒、沒事”,女子說起話來竟然有些結巴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塵師兄體質原本是極好的,因為吃了一顆什麽天才練的丹才弄成這樣,哼,什麽天才,明明就是個害人精,跟師姐你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大壞蛋”,丘宮笑了笑,隨即對女子連連鞠躬,扶起林塵,向外走去。
看著一瘸一拐的丘宮扶著頭腦尚有些昏沉的林塵,那兩道身影斜斜歪歪,時而靠在一起,時而背道而行,可算是一對難兄難弟。
藥堂內,劉師兄也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小聲道:“師姐,那個叫丘宮的雜役身上的傷似乎是被人打的,還有那個臭小子,不知師姐注意到了沒有,他衣衫上染著血,依我看,這兩個家夥定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師姐以後不要對這樣的人心慈手軟了,要吃虧的”。
女子知道劉師兄好意,點了點頭。
其他人都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而女子坐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然後拿起筆在麵前的紙上隨意的寫寫畫畫,但她的心情顯然並不在此,畫著畫著,紙上就出現了一道單薄的背影。
一陣風吹來,女子的輕紗被悄悄掀開一個角落,露出一抹婉約的肌膚,那吹彈可破的下巴有著美玉一般晶潤,她盯著畫紙看了片刻,扭頭向窗外看去。
美輪美奐的流雲穀內,樓閣殿宇錯落相依,幾隻仙鶴碧鳥在某座大殿的頂上隱現,天氣很好,雲層和山峰好像一副清澈的畫卷,這樣的風景,應該是她最喜歡的。
可是為什麽,這時候卻隻覺得內心有種索然無味了呢,那個林塵,那個小子,原以為他已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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