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我不隨便去問,除非你自己想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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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畫府祠堂的祭祀開始時,天突然下起了小雨。
原本冬日午後天色就容易變暗,此刻陰雨,氣氛就略微有些壓抑。
祠堂外有畫府的眾多侍衛把守,而祠堂中,不過幾人。
畫府現任家主畫從年與夫人,大公子三公子畫言成與畫玄朗,還有如音與禦皇柒這一對夫婦……此外,多了一個穿著茶白裙裳,眼上蒙著薄紗的女子……夙微生。
雖然如音的請求讓他能夠進入這祠堂中,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本是個跟他們沒有關係的外人,所以安靜地站在最後方的角落。
他的眼睛受了刺激敷了藥不能睜開,可武功高強的他,耳力很好,即使隻是站在這裏,能聽聽,能親身感受一下此刻這一切,他也是很開心的。
祠堂中一個下人都沒有,連平日跟在畫夫人身邊的芳姑也沒有進來,祭祀的過程,所有的事情,都是畫言成與畫玄朗親力親為,如音也會在旁幫忙。
畫從年手中舉香,對著祠堂靈台上那些整齊擺放的牌位,口中緩緩念著什麽,神色嚴肅而鄭重。
大家的神色也都很嚴肅,第一次見到這場麵的如音心中有些感慨,眼裏看著那些牌位,還有她二哥的……
悄悄轉身看了一眼站在後麵最角落的那抹身影,微生……心裏一定很不好過。
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自己深愛的人離開自己,她會是怎麽樣?
突然手被輕握了一下,暖暖的溫度,她抬頭看站在她左邊的人,禦皇柒並沒有看她,隻是就那麽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掌。
門外一簾細雨,淅淅瀝瀝,祭祀的過程並不長,然後,畫從年將擱在台上的小巧錦盒拿至手中,打開。
取出裏麵躺著的那枚龍牙,畫從年雙手托舉,對著那些牌位又是恭敬三拜。
畫言成在身後雙手托著那把銀戟,畫從年轉身,將手中的龍牙,合到銀戟上端的那凹槽之處,剛剛好吻合的一個形狀。
就在畫從年輕輕鬆開手的時候,那龍牙扣上銀戟凹槽之中時,似乎有微微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如音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的有——
而她的左手上,突然傳來微微刺熱的感覺,她低頭看,那一直係在她手腕上的龍魚內丹,隱隱約約泛著光亮。
當她再抬首時,驚訝地睜大了眼——
因為畫言成雙手托著的那一把原本看著挺普通的銀戟,此刻從龍牙鑲嵌的位置開始,漸漸蔓延出淡淡的光芒,逐漸籠罩了整把銀戟的全身,變得如此耀眼。
這跟她在現代的時候所看過的那些武俠電視劇裏呈現的簡直一樣,甚至要更耀眼絢麗而神奇,她有些呆住了。
嗡嗡嗡嗡——
空氣中有一道似有似無的聲音,似乎從銀戟之上傳來,似乎那銀戟不止有光發散,還有聲音微微震動散出,穿過祠堂,一直向外擴散,淡而悠遠。
轟——
不遠處的天空突然一道強烈的閃電劃過,劃開了陰沉的天幕,那嗡嗡之聲漸漸被閃電掩蓋,也被那淅瀝的雨聲掩蓋。
如音簡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她就這麽直愣愣地看了好一會,直到那光芒逐漸消散,龍牙銀戟回複到原本的模樣。
畫從年將合二為一的龍牙銀戟立在祠堂中的靈台旁,就好像一個威武的戰士,守護著這裏。
一切結束之後,眾人往外走,畫夫人轉身時,看到了站在最後麵的那抹茶白的身影。
娘——”
如音本要等她一起走,看她停步,便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畫夫人沒說話,隻是移了步,朝仍站著不動的那抹身影走去,如音趕緊跟上。
姑娘……如果願意,便在畫府多住兩日養傷吧。”
畫夫人語調溫和,夙微生卻渾身一怔。
他沒回答,臉色似有些拘謹與無措,這些細微的變化,隻有熟悉他的如音才看得出來。
微生……”
她輕輕喚他。
夙微生才像是回過神,垂首道:“謝夫人好意,微生實在無顏叨擾。”
他的聲音很輕。
畫夫人目光落在夙微生的臉上,像是幾分打量,如音不知道母親此刻在想什麽。
……隨你自己願意罷。”
畫夫人最終點了頭,轉身要走時,又最後看了他一眼,門外的芳姑迎上來,扶著她離去了。
微生,我送你回房間。”
如音覺得,剛才母親最後看微生的那最後一眼,似乎包含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
送夙微生回房間的那一路,兩人也並沒說話,如音覺得氣氛有點低,轉眼看回廊外的庭院景致,道:“畫府挺美的,也不奢華浮誇,一景一物都讓人覺得舒服。這不,下著雨,也別有一番情趣。”
她伸手,掌心接住廊外滴落的雨滴,神色輕鬆了些。
這一次意外找回了龍牙,讓神兵再現,爹娘與兄長心中定然欣慰,她自然跟著高興。
夙微生依然沒說話,他在感受……這麽正大光明走在畫府之中的感覺,以往每次來,都是趁著夜色偷偷摸摸,生怕畫府的人發現了他。
微生……之前我差點誤會了你,對不起啊——”
如音再次認真道。
不怪你,是我做法欠妥。”夙微生開口。
我爹娘是講理的人,你看,剛才我娘還留你多住——”
小姐,小姐——”
身後有腳步聲跟上來,如音轉頭,看到一個小侍女。
小姐,老爺與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那時候已經快到房門口,夙微生道:“我自己可以,你去吧。”
那好,等會我再過來看你。”
如音跟侍女走了,夙微生自己扶著門框邁進了屋內,自從知道他是女兒身,畫府給葉痕安排了他隔壁的客房單獨休息。
習慣了著男裝,穿著裙裳倒是覺得不自在,可他現在也看不見自己的模樣,隻是走到了床榻前坐下,想起什麽,伸手去摸枕下,然後將一枚玉佩緊緊捏在手裏。
我終於……把承諾的事情做到了……”
兩年了,終於完成了。
可這兩年至少心中有一個執念在支撐著她,而現在……心裏卻變得空蕩蕩的。
-
皇城城郊
那一片蓮湖,昨日在此打鬥過的痕跡,已經在雨水的衝刷中消失無蹤。
暗沉的天幕,臨近傍晚雨依然淅淅瀝瀝。
結冰的湖麵像是一片碩大的鏡子,四周蕭瑟的景致靜謐得讓人有些發寒。
那終年被冰封在湖下的荷葉,卻像是永遠保持著蔥翠的顏色,隻是,它們就那麽被封存隔絕在了寒冰之下。
唯有湖麵依然佇立的那一尊石雕,高大魁梧而栩栩生動,令靠近之人自然有被震懾之感。
一道風姿翩翩的白色身影站立在湖邊,撐著一把描繪遠山水墨的油紙傘。
雨淅淅瀝瀝,本隻有微微的風聲,偶爾吹動如墨的發絲……
轟——
突然,天空一道巨響,打破了他的沉思。
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像是劈開了灰色的天幕,那白光亮得令人心慌。
白衣的身影微微移開傘,抬頭看向天幕中的閃電——那一頭,是往蒼梧郡的方向。
龍牙,已經物歸原位,絕世神兵再現。
這個詔月……將會發生什麽不一般的事情麽?
無趣了太久,想要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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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音去了正堂,家裏人都在,禦皇柒也在。
看她進來,畫從年放下杯盞,道:“音兒,這邊事情已了,明日,你便該啟程與王爺回皇都去了。”
如音轉頭看禦皇柒,她還不大想回去呢,好不容易從皇都出來,便想在這裏多留兩日。
可禦皇柒對她道:“昨日事情太多,所以沒告訴你,宮裏出了事。”
禦皇柒沒有細說,如音知道宮裏的事不好多講,也就沒有再問。
娘也想多留你幾日,可你是皇家的媳婦,要知輕重。”
畫夫人看出女兒不大想走,便上來安慰。
此刻天色漸晚,用了晚膳之後你們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走。”
禦皇柒沒有說什麽,低頭喝茶。
其實他昨天追來蒼梧郡,至今已經過了一日,宮內形勢隨時會變,隻是,他也不想硬逼著如音急忙忙地離開,那樣,她會不樂意。
如音聽話地對母親點頭,眾人在堂中說了一會兒話,芳姑便進來稟告說,晚膳已經備好了。
夫人,客房那邊,已經送去晚膳了。”
芳姑過來悄聲對畫夫人稟告。
如音就坐在畫夫人身邊,自然聽到了,笑著挽著她的手臂:“娘,我替微生謝謝您——”
畫夫人淡淡一笑,“謝什麽,他既然幫了咱們家,該以禮相待的。”
那姑娘長得挺好看,可惜我們允——”
話頓住,畫夫人沒有再往下講,隻餘下一道淡淡的歎息。
多吃點菜——”
她轉而去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如音碗裏。
如音乖巧地應了,端起飯碗扒飯,從碗口抬頭悄悄瞥一眼她母親,看到了母親臉上那藏著的難過。
如果……二哥沒有死……
母親是不是覺得,微生與二哥,挺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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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的這一夜,晚膳後,如音又看著禦皇柒跟自己父親還有兩位哥哥一起去了書房。
無聊地去找夙微生,結果進去,發現房裏根本沒人在。
當下她心中一驚,擔心眼睛不方便的他會出什麽意外,立馬出來尋了下人問,都說沒看到。
按理說微生應該不會在現在不告而別,她理清思緒想了想,突然腦中閃過什麽,拿了個燈籠便往後門去。
夜裏上山最是艱難,何況下午還下過雨。
隻來過一次,憑著記憶找到大概的位置,手中的燈籠抬高往前一照,果真,看到了她要找的身影。
微生……你果然在這裏。”
身後的光亮,還有輕輕的呼喚,讓夙微生轉頭。
而如音同時也看清了他身前的那座墓碑,上麵刻著的是她二哥的名字。
她第一次回來的時候,曾跟著家裏來給這座墓上過香的。
你怎麽來了?”
顯然沒想到如音會找到這裏,夙微生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去找你,看到你不在,有些擔心——”
說到這裏,如音才注意到,他已經將眼睛上的紗布摘下了。
不是說這兩天盡量不見光,你怎麽——”
這裏這麽暗,有什麽區別。”
他淡淡一句,如音竟無語反駁。
我不知道你與我二哥之間……到底是怎麽樣的故事,我也不隨便去問,除非、除非你自己想告訴我,那麽,我隨時願意聽的。”
宮裏出了事,明天一早我們便要回去了,你——”
我與你們一起走,出來這些天,那邊有些事情,也是該處理一下了。”
夙微生回答得很幹脆。
如音點頭:“也好……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我怕這天,說不定還要再下一場雨。”
嗯。”
夙微生應了她,轉過身,對著那座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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