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Adventure 冒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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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藥教授提前離開了禮堂。

    家裏幾個月沒有人住,衛生狀況一定糟糕到了極點——埃默裏派了腮囊草幫助他們,但總有一些事需要他親力親為,他打算提前回去布置一下。

    他抓了一把飛路粉,正要鑽進壁爐,不遠處卻響起了敲門聲。

    不是希爾凡,他兒子來辦公室從來不敲門。

    那會是誰?

    管他呢。

    魔藥教授打算當作沒聽見,拎著手提箱鑽進了壁爐——

    “西弗,是我。”

    手提箱“啪噠”一聲掉在地上。

    斯內普不高興地鑽出來,把手裏的飛路粉拋回盒子裏,皺著眉毛去給黑魔王開門。

    “尊敬的lord,有什麽事你一定要這個時候……梅林,你喝了多少!”

    他拉開門,然後被一聲酒氣的同事抱了滿懷,抱怨的話沒說一半就熄在喉嚨裏。

    “不是梅林,是湯姆。”英俊的男人把下巴枕在他的頸窩裏,溫熱的呼吸幾乎灼傷他耳後的皮膚,“你提前走了。”

    “是的。”斯內普覺得很不自在,又不確定就這麽推開他,等他醒酒之後會不會被記恨。

    “你提前走了。”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不再……等我一起了嗎?”

    “我以為你是一個成年人了,湯姆,你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禮堂,或者離……開……”

    魔藥教授注意到走廊對麵的石壁上紮起堆的蛇雕,以及明顯在看好戲的門把手。

    ——這些家夥熱衷於和他兒子分享八卦。

    斯內普果斷選擇把人帶進辦公室,將八卦的目光嚴嚴實實地關在門外。

    湯姆完全不知道他為他們的名譽做出了多大貢獻,他正固執地抱著他的食死徒,醉醺醺地爭辯:“我不隻是成年人——”

    “我今年七十三歲,我是老年人,需要關懷。”

    斯內普一邊拖著他挪到沙發邊,一邊試圖跟醉鬼講道理:“鄧布利多的歲數是你的兩倍,他一直自己去禮堂。”

    “因為他是個可憐蟲,他沒有食死徒……”黑魔王理直氣壯,“西弗勒斯也不愛他。”

    斯內普頓住了。

    “是嗎?”他凝視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臉,輕聲問道,“那他愛誰呢?”

    湯姆突然鬆開了他,跌坐進沙發裏。

    他肆意地舒展四肢,看起來像一隻有一點畸形的海星。

    “他愛希爾凡,他的孩子,愛過莉莉·波特,他的初戀,還愛過希爾的母親,我不知道那是誰,還有……”

    他突然得意地低笑起來,醉意朦朧的眼睛盛滿了笑意:“me.”

    “你怎麽知道他愛你。”斯內普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也許隻是你的臆想,或者錯覺。”

    “不是錯覺——他自己說的,我聽見了。”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笑眯眯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模仿那低沉醇厚的嗓音,“‘我超愛他’,他說。”

    “他也許在撒謊。”斯內普覺得仿佛心髒被一隻小錘敲了一下,“你又沒在他的腦子裏找到過證據。”

    “我沒有找到過。”湯姆茫然地說道,“我沒有找過……我不該那麽做,不是嗎?”

    “……你醉了,湯姆。”魔藥教授心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給他倒水。

    “我沒有。”黑魔王歪在沙發裏,安靜地凝視著他的背影,幾乎可以稱得上乖巧,“我認得你,西弗,你給我倒水……我很清醒。”

    斯內普很快回到沙發邊,遞給他一杯溫水。

    “謝謝……”湯姆笑眯眯地接過,他端詳著“西弗倒給他的溫水”,突然笑不出來了,隻好顫抖著重複那句“謝謝”。

    透明的玻璃杯,透明的水。

    他卻看見了那些漂浮在水中的,晶瑩的粉末。

    ——純粹是字麵上的意思。

    ——你會被流放到一個,很遠很遠的世界。

    湯姆想起了男孩的描述,整顆心劇烈地抽痛起來。

    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他的喉管,他無法發出聲音,也無法呼吸。

    他低著頭,死死盯著那杯水,深恨自己眼睛尖得煩人,醉得不夠徹底。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水中細微的光芒放大,杯子變成萬花筒。

    眼淚流進他的嘴巴。

    很鹹,味道和血是一樣的,卻沒有腥氣。

    他做錯了嗎,還是想錯了呢?

    他突然覺得醉酒是錯誤的決定,老蜜蜂的假酒沒能麻痹他的感覺,反而放大了它們。

    他一會覺得隻是心髒不太舒服,一會又覺得除了心髒,哪裏都痛。

    他麵前另一個人的腳一動不動,湯姆知道他做出了選擇。

    那麽他應該願賭服輸。

    他顫著手將杯子送到嘴邊,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便再也拿不住杯子。

    玻璃杯掉在地上“砰”的一聲碎掉,透明的碎片泡在蔓延的水漬中,卻沒有人理會它們。

    湯姆反悔了。

    他猛地站起來,抓住食死徒的衣領,看準那雙薄薄的嘴唇,然後堅定地親了上去。

    他決定言而無信一回——不管他會被流放去哪,他要麵前這個人陪他一起。

    魔藥教授並不知道此刻不管不顧親吻著他的這個人,前幾分鍾裏所經曆的煎熬。

    對方嘴唇柔軟的觸感,“哢嚓”一聲剪斷了他腦子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

    和理智一同陣亡的,還有他所有的顧慮,那些束縛,那些尊卑。

    對於這個冒失的親吻,他報之以更為凶猛的占有和索求。

    他常年自製,此刻卻像發了狂。

    他不願承認受到蠱惑,將這一切歸罪於酒精。

    他聽見對方輕哼,看見他臉上的淚痕,歉疚,又想要看到更多。

    即使是在西弗勒斯·斯內普最狂野的夢境裏,他也不敢把黑魔王摁在沙發上親。

    可是那就是他正在做的事,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意識到這一點時,對方眼中已經恢複清明,卻依然沉醉地回應。

    斯內普清醒過來。

    他猛地鬆開對方,後退了兩步,舉起魔杖。

    湯姆愣了兩秒才意識到他的食死徒已經抽身退開。

    他心情複雜地睜開眼睛,打量著一臉被雷劈的斯內普,靠在沙發上,露出戲謔的笑容。

    “how dare you.”斯內普聽見他說。

    食死徒胳膊抖了抖,手裏的魔杖緩緩指向自己。

    湯姆不高興地眯起眼睛,正要除去他的武裝,突然聽見熟悉的輕響——

    “dad,我下午忘了,斯坦普學姐讓我把這個交給……”

    黑發男孩突然出現在辦公桌邊,他自顧自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小禮盒放在桌上,驀地發現房間裏氣氛不太對。

    希爾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咽了口吐沫,緩緩轉過頭,看見了一個神色微妙的黑魔王,和一個準備以死謝罪的食死徒。

    他們劍拔弩張,但是皺巴巴的袍子毀了這一切。

    “哦……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男孩幹巴巴地說道,“抱歉,但願沒有打擾你們。”

    斯內普感到深深的疲憊,他收起魔杖,沒好氣地喝道:“滾。”

    湯姆什麽也沒說,但他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這就滾,你們繼續……”黑發男孩窘迫地把頭扭回去,正要離開,卻被廢紙簍裏的物件吸引了目光。

    他拾起那隻原封未動的瓶子,發現裏麵的粉末一粒不少,忍不住回頭衝dad挑眉:“你可想好了——”

    回答他的是魔藥教授飛過來的大英字典。

    男孩反應迅速地撤退,聲音卻落在空氣中:“好吧,但是他要跟我們一起大掃除……”

    “‘大掃除’?”沙發上的人揚起眉毛。

    “……家裏有點髒。”魔藥教授抿著嘴走開,親自去找笤帚處理地上的狼藉,順便逃離這團尷尬的空氣。

    湯姆彎腰撿起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意識到自己的認知發生了一些錯誤。

    他賭贏了,但這再也不重要,他試圖驗證的已經得到證實。

    他甚至開始像所有如願以償的人那樣,假惺惺地檢討自己,不該這麽測試對方。

    隻是,水中的確閃過微光,很細碎,他認為那不是錯覺。

    “時間不早了。”斯內普處理掉地上的碎片和水漬,鎮定地提議,“我送你回去。”

    湯姆挑眉:“我醉得厲害。”

    “所以我說我送你。”魔藥教授麵無表情,“否則尊貴的lord當然能夠自己離開。”

    他看上去想要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這可不行。

    “我哪裏也不去。”黑魔王鐵了心留宿。

    斯內普沉默了一會,最終讓步:“如您所願。”

    湯姆真要得意,就看著他的食死徒拎起手提箱,抓了一把飛路粉鑽進壁爐。

    綠色的火焰亮起,巫師消失不見。

    黑魔王瞪了一會空氣,然後認命地向同事的臥室走去。

    由於沒有人提醒他避開魔藥教授的浴巾,他洗完澡之後起了一身疹子。

    不太美好。

    斯內普走出壁爐的時候,家裏的燈亮著,四壁煥然一新——顯然腮囊草已經自作主張地打掃過這裏。

    黑發男人在原地發了一會呆,放下箱子,回到臥室,然後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

    他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天花板,思考自己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擺脫那個人的機會曾經就那麽放在他麵前,但是被他扔進了垃圾桶——他們以為隻有他有資格做決定,隻有他自己清楚他沒有。

    他背叛過那個人太多次,湯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臥底。

    這個世界上,除了鄧布利多,再也沒有人知道斯內普的秘密,湯姆永遠也不會知道……所以他才會欣慰,感動,交付信任以及愛情。

    湯姆對他的愛基於一個騙局和無數個謊言。

    接下來該往哪裏走,要等他一覺睡醒才能見分曉。

    湯姆的觀察力很敏銳,魔藥教授遞給他的水裏的確加了料:透明如水,偶爾閃爍奇妙的微光——希爾凡搗鼓出來的小發明,通夢藥水。

    藥劑稀釋得很厲害,但如果加入對方的一些部分,就依然有效。

    他不敢拔黑魔王的頭發,隻好騙取黑魔王的唾液……沒想到最後以那種形式達到目的。

    他心緒紛亂,卻準時墜入夢境。

    他希望從黑魔王的夢裏發現一點戒備和懷疑,或者其他任何可以讓他心安理得的陰暗念頭。

    他不知道湯姆從來都隻會做那一個夢。

    於是他看到了對方從死亡到歸來之間的一切。

    他看到站台,看到列車,看到薩拉查斯萊特林,以及那個貫穿始末的懊喪的亡魂。

    當亡魂說出要永生的時候,他大大鬆了一口氣——至少他辜負過的這個人,也不是完全無辜。

    清楚了他的野望和目標,反而令食死徒感到安心。

    他昨晚忘了拉上窗簾,於是早早被陽光叫醒。

    黑發男人一晚上都在參觀別人的夢,幾乎沒有休息。

    他沒好氣地爬起來沐浴洗漱,擦幹頭發之後回來拉上簾子,真正的進入睡眠。

    他依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但有一點很確定,他厭倦了當叛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