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Abyss 深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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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承認,他很不正常。
但這不是他能決定的,所以不打算再隱瞞或者遮掩。
失去西弗勒斯讓他不敢承認自己,而喜歡德拉科讓他徹底看清自己是誰。
如今斯內普已經接受他,即使是潛意識裏,他也不再需要弱小的外表博取同情。
於是翼膜打開的一瞬間,他接受了自己所有的“不正常”——那些野獸的特征,複雜的構成,無法解釋的能力和打了個死結的時間線。
他的生活亂七八糟,但是就這麽亂糟糟的,好像也還好。
他原本就是這麽一個存在,沒什麽好遮掩。
所以當畫像皺著眉毛對他說出“你不該是這副樣子”的時候,他覺得有點好笑。
“那我應該是什麽樣子?”年輕的巫師抱起胳膊,“你不能指望我成年之後還是個小蘿卜。”
畫像沉默了一會,臉上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發現跟自己沒什麽關係,其他畫像很快落下帷幔或者離開畫框,做自己的事去。
蘭伯特普林斯無事可做,正準備聽聽兄長和小繼承人的八卦,就被克拉倫斯以父親召見的名義支走。
沒一會,牆上密密麻麻的畫框裏就隻剩下這個麵目清秀的年輕人。
“你上次成年的時候……”他注視著站在下方的巫師,輕聲感慨,“要更瘦一點,個子沒有那麽高,站在陽光下皮膚白的幾乎透明。”
“頭發很長很長,但是意外的很好打理。”
“尖尖的犬齒很鋒利,咬起人卻一點都不疼。”
“dad為了逼我剪頭發,不惜以身作則剪短自己三公分。”希爾懷疑地挑了挑眉,“我也沒有像你說的那麽白過。”
“我想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
“或許。”克拉倫斯笑了笑,“你們有點像,我剛好有點想他。”
“我很抱歉。”希爾覺得有點不自在,對方的眼神讓他心裏毛毛的,“這次來是想請教你一些事。”
他說了自己的疑問——他在藏書室一無所獲,湯姆和蓋勒特卻分別在密室和沃林頓家得到他的手稿。
“我的研究成果,對於大多數頭腦正常的巫師來說,是死也不願意觸碰的禁忌。”溫文爾雅的畫像眨了眨眼睛,“父親很理智,我離家後就清理了我的隔間,蘭比也不敢忤逆他。”
“‘離家’?”已經成年的大男孩不自覺地歪了歪腦袋, “我以為你是家主。”
“我是長子,十五歲的時候被送去斯萊特林的領地做仆人,繼承家族是在那之後的事。”克拉倫斯微微垂眸,“因為一些原因,我被派去侍奉一個地位特別的斯萊特林。”
希爾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會那麽了解翼蛇?”
“我不了解翼蛇,我隻是了解……”畫像瞥了他一眼,淡淡改口,“那個和你很像的人。”
“可是有一點你大概搞錯了。”黑發巫師微微皺眉,“我不會攻擊我的雌性,每一個雄性翼蛇都應該保護好伴侶。”
“我恐怕我沒有弄錯。”畫像不以為然,“我曾經親眼看見我的那位朋友,幾番殺死他的雌性。”
“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他的敵人試圖利用護雌的天性擺布他。”明明不是什麽好笑的事情,畫像卻微微翹了嘴角,“他很剛烈。”
希爾覺得他的用詞有點古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那個男孩在你懵懂時得到了你,你當然會殺死他,就像以往……他那樣。”克拉倫斯凝視他的目光變得尖銳,“除非你甘願讓那個卑鄙的小偷左右你的情緒。”
“請你收回那些毫無根據的指控。”黑發男孩冷了臉,“他是我的伴侶。”
“他不是!”向來溫和的畫像驟然提高聲調,“他沒有資格。”
“他沒有資格?”希爾生氣了,“我的未婚夫是馬爾福家繼承人,上學期每門課都是優秀,金發灰眼別扭可愛比誰都喜歡我——”
“你說他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
畫像隻給了他一個看傻瓜的眼神。
“沒有人有資格。”
“沒有人能站在你身邊。”
“人的生命太短暫,他們總會死去,但世界不會。”畫像唇邊浮起一絲譏誚,“你也不會。”
年輕的繼承人走出畫像室時,發現他更年輕的小未婚夫正等在門邊。
小少爺一看見他,腦袋上那朵蔫耷耷的小花就咻的一下轉向他,甚至因為動作太猛,抖掉了一片金黃的花瓣。
希爾用手指夾住那枚花瓣,從口袋裏掏了隻空瓶,妥善保存起來。
德拉科發現他在做什麽,悄悄紅了耳朵:“你太公讓我們留下來吃飯。”
希爾挑了挑眉:“也是你太公。”
“沒錯。”鉑金男孩沒好氣地掉頭走了,頭頂的小花卻還扭著脖子看他。
希爾失笑跟上。
他腿長一截,正常步伐很快追上快步走的小少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孩腦袋上一晃一晃的葵花。
結果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
好在德拉科悶頭一個勁往前走,一點也沒有察覺。
魔藥學徒趕緊拿出之前那個瓶子,那新掉的這一片也收好。
葵花小小的花盤出現了豁口,卻依然傻乎乎地朝著他晃悠。
希爾有點心虛,清了清嗓子問:“你腦袋上這個小飾品怎麽說?”
“太公說過兩天會結種子,之後就會自己脫——”小少爺頭也不回地說著話,突然被身後的家夥打橫抱了起來,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黑發巫師低頭看著小未婚夫的眼睛,黑亮的眸子裏盛滿笑意:“你剛才說什麽?”
“‘過兩天會結種子,之後就會自己脫落’?”
“少了點什麽。”希爾搖頭。
鉑金男孩眨了眨眼睛:“‘你幹什麽’?”
“再想想。”希爾笑了,“想到了我放你下來。”
“你一定要當我的代步工具的話,我也不是很介意。”德拉科嘀咕了一句,接著試道,“‘太公說過兩天’——”
“就是這個。”大男孩低頭親了親那朵討喜的小花,然後把人放回地上,“多叫幾聲。”
“……”小少爺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又不是叫你,你有毛病?”
“有啊。”希爾大大方方承認,“沒毛病我喜歡你?”
“我怎麽了!”少爺大怒,“你未婚夫我,馬爾福家繼承人,上學期每門課都是優秀,英俊瀟灑智勇雙全比誰都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才是真的有毛病!”
“好好好,別激動。”黑發巫師緊張地看向他頭頂的植物——金燦燦的小花正隨著男孩的動作劇烈搖晃,“我女兒要禿了。”
“你哪來的女——”
德拉科說到一半反應過來,護著頭上的花退後兩步:“我警告你,這是我的花,種子也會是我的,名字也歸我起。”
“也跟你姓好了。”他戒備的樣子可愛的要命,他的未婚夫忍不住伸手想捏捏他的臉,“你還起了名字?”
給信使取名叫“伊戈爾先生”、座鍾叫“坦皮斯先生”、羽毛筆叫“奎爾潘xiao jie”的小少爺驕傲地挺起胸脯:“當然。”
希爾眉毛一跳,擔心他們的“孩子”被簡單粗暴地命名為“桑弗勞爾”。
他的擔心很多餘。
“斯科皮。”德拉科目光遊移,耳朵上的紅暈一直蔓延進衣領,“我給我兒子準備的名字。”
“所以它是斯科皮·馬爾福?”
“不,斯科皮·斯內普。”
“……”
黑發巫師心裏再一次強烈譴責自己的fa qing期,和未婚夫的年齡。
有的人埋怨天性,有的人責備命運,愛有時令人通苦,恨卻或許能讓人解脫。
剛失戀不久的黑魔王在異國小鎮的酒館買醉。
他可以失去愛情,卻不可能放棄力量。
和叛徒劃清界限後,他毫不猶豫地來阿爾巴尼亞找蛇和納吉尼。
但是真正走到當初藏匿過的樹林外,他才意識到,即便換了一個世界,他也無法對陪伴自己熬過童年的蛇姑娘下手。
但是蛇在她身體裏,共存共生。
湯姆前所未有地痛恨這個世界的自己。
即將做出的決定太過殘酷,就連黑魔王也需要向酒精借膽。
當地麻瓜按shot喝的raki酒,他差不多喝了有一品脫,腦子裏卻自動彈出雙麵間諜的臉。
而且該死的毫無恨意。
他幾乎憎恨自己。
為什麽失智,為什麽失信,為什麽到死都沒有發現一點端倪。
他們相識那麽久,中間原本有那麽多機會補救,他但凡抓住過一次,結局都有可能不同。
巫師的體質很奇怪,想要清醒時必然爛醉,想要喝醉卻又愈發清醒。
甚至清醒過了頭。
當他帶著一身酒氣,不耐煩地離開酒館,幻影移行到納吉尼居住的樹林時,天已經徹底黑透。
多情薄幸的月亮將皎潔的輝光灑在他麵前的小路上,灑在蔥蘢樹頂和蕪蕪草葉上,灑在樹林深處的平整巨石,和巨石上已經僵硬腐爛的蛇屍上。
納吉尼已死,蛇不知去向。
清醒的黑巫師手指微顫,從腳底到心口,無處不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