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Acolyte 追隨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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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件事,今天之後,別再對任何人提起我。”

    對於這個預示性過於明顯的要求,就算是真正的哈利·波特,也未必不會質疑。

    但是黑發綠眼的男孩隻是握緊了兄長的手:“我都答應你,你也要說到做到。”

    “別擔心。”希爾笑了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然後替他把隱形衣拉好,“我走了。”

    外麵發出天崩地裂的動靜,黑發斯萊特林就這麽轉身走出山洞。洞口的風吹得他身上的袍子鼓脹起來。

    為了不讓男孩更加不安,他特意走出他的視線才幻影移形。但事實上,不論他怎麽離開,對他身後的人來說都沒有區別。

    他一走,綠眼睛男孩就拉下身上礙手礙腳的隱形衣。他確認了一遍自己的行李,然後從暗袋裏摸出來一個扁扁硬硬的護身符。

    這裏麵是一塊特殊的鱗片,“護心甲”。它的特別不隻在於形狀和位置。希爾凡敢把這東西留給他,大概是認定他沒機會用上。

    可是誰說得準呢?

    他的未婚夫把心口的鱗片挖下來給他,那他為什麽不能做同樣的事?

    “我們的客人呢,希維?”

    阿茲卡班的塔樓上,美麗的女主人站在露台的護欄邊,漫不經心地欣賞著她所釀造的一切。

    因為力量的緣故,那頭活潑的紅發已經完全褪成銀白。潔白的裙裾隨風狂舞,玄妙的銀光在指尖躍動。她看上去無比聖潔,卻恰恰是災厄的源頭。

    她自認已經繼承滅世神的力量,自然也有資格繼承神格——

    毀滅為重塑帶來可能,她要天傾地陷,覆滅而後重生。她要親自製定新的秩序。彼時,她將成為所有靈與物中最不可舍棄的存在。

    再無人能背棄她,她將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隻要,完成這最後一步。

    泥巴種的身體怎麽有資格供奉神的靈魂?她的意誌將無所不能,肉身也要無堅不摧,才能與之相稱。

    萬事俱備,這並不難。

    “我說過要你把哈利·波特帶來,”女巫回過頭,冷冷看著身後的年輕人,那雙猩紅的眼睛嚴重破壞了純潔的表象,將聖女描繪成惡鬼,“他人呢?”

    “你不會又退縮了吧?”女巫打量著麵前的黑發斯萊特林,威脅聲中透出厭煩,“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個女巫的靈魂,之所以還留她一命,完全是為了你——”

    “我很感激,”希爾平靜地說道,“所以為你帶來更好的。”

    魂片轉了轉眼珠,佯裝不知情:“‘更好的’什麽?”

    “‘軀體’,‘祭品’,‘受害人’,隨你怎麽稱呼……”

    “我給你,‘我’。”

    藥效隨時間減弱,山洞裏的男孩依然保持著救世主的外貌,視力卻已經恢複成自己的程度。那副眼鏡變得不合時宜。

    他於是摘掉眼鏡,又脫去隱形衣,拿著那塊鱗片走出去。

    洞外狂風席卷,吹得人幾乎站不穩,哈利·波特的身體還要瘦弱一些。男孩卻隻是蹙了蹙眉,抽出魔杖給自己一個咒語,腳步堅定地向山頂走去。

    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麵已經變成一個巨大漩渦,陰沉的天空也扭曲變形,堆積的烏雲翻滾不歇,仿佛海浪咆哮的延伸。這震撼人心的異景昭示著毀滅,也正因此而更加美麗。

    阿茲卡班正處於漩渦中心,深色的小島仿佛深海巨獸口中微不足道的餌食。

    男孩登上山頂,扛著呼嘯的狂風極目遠眺。這恐怖力量的源頭就在那島上,他的未婚夫也在那裏。

    理論上,他此時應該驚恐,畏懼,瑟瑟發抖……可最清晰的感覺卻是憤怒,以及,一點小興奮。

    對於未婚夫的一些舉動,他總是無法完全摒棄疑心,但是更深的層麵上,他對他的信任毫無保留。

    他心底始終相信,那個人絕對舍不得徹底放棄他,就算流落到宇宙的另一頭,希爾凡·斯內普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回到他身邊——這也是他這次“胡來”的底氣。

    他相信他的未婚夫能夠成功化解這一切,隻是無法容忍那人獨自艱辛,或者獨自承擔風險。

    況且,他上一次歸來時帶回來另一個斯內普,誰能保證他這次不會弄回來一個馬爾福?

    男孩勉力站在寒風裏。他離得太遠,看不到阿茲卡班上的交鋒,但是他在等。

    希爾要弟弟在山洞裏等,等風平浪靜——那是他“處理好一切”的訊號。

    他給“哈利”留下了一個設定好的門鑰匙,一陣不算短的時間後會自動激活,將男孩傳送到風波平息後的阿茲卡班。安然等在那的,會是他們真正的母親。

    在那之前,這個門鑰匙毫無意義。

    他等的是另一種訊號。

    那應該是一種奇妙的銀光。

    他的未婚夫曾回溯一朵玫瑰的時間,讓幹枯的百合回春,他讓牛奶保持溫熱,甚至自己在霍格沃茨不同的時空來回穿梭……

    魔法總有跡可循,那時他的指尖足下總有淡淡的銀白光暈。

    男孩雖未親眼見過,但想也知道,希爾上一次離開時,必定也伴隨那樣的光消失。這一次也不會有錯。

    一向自認精明的人忍不住埋怨自己疏忽。

    溫馨的日常和酸甜的情意麻痹了他,他早該意識到“冷卻”結束,那人的時間魔法已經完全複蘇。

    他早該如臨大敵。

    風吹痛了他的臉,而他凝望著遠處的海島,目不轉睛。

    終於,暗黑的雲與海浪之中,一簇銀光綻起。

    魂片如願得到了他覬覦的軀體——不,他早就不該被稱呼為一個碎片了。

    他不稀罕主魂的名字,黑魔王的名號也幼稚得很,他也不再依附於容器……想來想去,他竟然沒有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得體的名字。

    不過他並不煩惱。接下來,他將有很長時間斟酌。確定之前,他可以先拿“神”這尊稱將就一下。

    他的靈魂汲取了可觀的力量,如今已經完整而無比凝實,連希爾凡的也不能和他匹敵——

    那個愚蠢的孩子妄想將他誘騙進來再一舉吞噬,卻沒想到自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一枚鱗片的力量便足以讓他東山再起、單挑黑白巫師,可憐的希爾凡竟然還敢交給他一整瓶——

    要不是那些完整的靈魂無法從鱗片中獲益,小斯內普先生原本是最有可能阻擋他的人。

    不破不立,那些“幸福”的靈魂永遠也無法站到他如今的高度。

    “神”滿意地審視這個望不到邊際的銀白空間,這是這具身體靈魂層麵的反映。

    正主的魂魄被他第一時間絞碎,如今已經碎裂成星星點點的光斑,漂浮在他周圍。

    那些可憐的光點無助地漂浮著,似乎用律動哀歎自己的不堪一擊,“神”卻沒急著吞噬它們,而是先往裏走幾步,準備清理一下這裏多餘的“物品”。

    銀白的空間變了布景,他走進銀綠色調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

    他在這裏發現幾隻不起眼的小畫框,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眼鏡,飛賊,貓頭鷹的羽毛,長長的郵購清單,巧克力與玫瑰花,課本和羽毛筆——他在霍格沃茨的教授和同學,無足輕重。

    那些光點始終飄在他周圍,“神”握住一些,將它們吸收消化,輕哼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

    休息室變成陰雨天的玫瑰花園,陽傘的邊緣雨珠滑落,砸在石板上滴滴答答。洇濕的桌布上遺落了一張舊照片,照片上的金發男孩眨了眨眼。

    什麽懵懂情愫,沒有結果。

    又一些光點鑽進靈魂中,無意識地成為他的養分,“神”撇了撇嘴,繼續向前。

    他穿過燈光昏暗的斯內普宅,走出陰暗處竊竊私語的禁林,趟過月光花搖曳的曼妙銀湖……他一路銷毀那些已經毫無意義的紀念品,參觀的同時不停抹消希爾凡·斯內普的靈魂回路。

    那些逸散的光點不斷融進他的靈體之中,再無重聚的可能。

    天真的英雄竟無辜枉死,罪魁禍首便是最後這個角落。

    “神”走到最深處,場景又變回最初那個銀白的空間。他耐心地等著,直到上方掉下來一隻紅色的紙鶴。

    一隻,兩隻……成千上萬的紙鶴將他淹沒,“神”拂去這片紅色的海洋,紙鶴們便撲棱棱飛走,露出“海底”的水晶棺箱。

    “神”瞥了一眼身邊最後的一團光點,走上前張望。裏麵睡著麵容疲倦的紅發女巫,莉莉·波特。

    一切都要感謝這個懦弱的女人。

    “神”勾起嘴角,等待最後一點靈質的歸順,渾然不知自己始終被注視著。

    他所處的玻璃方塊之外是浩渺壯闊的宇宙星空。星河之中,銀甲金瞳的巨蛇目不轉睛,安靜地注視著方塊中的一舉一動。

    這是他的內心宇宙。他的魔杖曾輕輕叩門,拜訪這裏然後如實反應;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曾窺見一隅,隨後也感慨驚異;他床頂的帳幔和禮堂的穹頂多次映照,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眾人一無所知……

    他本質是這樣一片星空,對這裏卻算不上熟悉。直到那一天,他因無知而將封印中的煉金術師喚醒。

    他得到阿尼作為代價支付的“誕生”,補全嶄新回路的最後一塊,也就得以重回這裏。

    他從阿尼的殘識中得到滅世的預言。世界意誌憎厭生靈肆意妄為,於眾生頭頂懸掛達摩克利斯之劍,為滅世之神。又誕下眾神教他向善向美,建造出美輪美奐的裏世界,妄圖將毀滅者囚禁其中。

    所謂滅世,不滅外世,便毀自身。

    阿尼選擇毀滅自己,他哪個都不選。

    翼蛇看著透明立方裏螻蟻一樣的竊賊,耐心地等它逐一抹去自己編造的一切。

    等它吞下最後的誘餌,就要在這個方塊囚籠裏困上好一陣子。

    他為了讓莉莉的靈魂足夠強大,不得不用鱗片的力量喂養它。他成功了。它拋棄女巫的身體時,莉莉沒有立刻死去,隻是昏迷不醒,不日便會蘇醒痊愈。

    而相應的,方塊裏的這家夥汲取了更多他的力量,再也無法輕易除去。

    他暫時不知道該怎麽徹底消滅這個病毒一樣的東西,隻好先帶著它盡可能遠離這個世界。

    眼看著對方抹除了棺槨,就快要吞下最後一團誘餌,巨蛇提起尾巴,開始在星河之中畫一個圓。

    與九歲時的莽撞不同,不論是其他時空穿越者的啟發,這兩年的頻繁練習還是神秘事務司給他的提醒,都讓他對時空的掌控更加純熟。

    蛇尾劃過的地方亮起銀光,同樣的光芒也在外世界綻起。

    方塊中的融合快要結束,“門”也快要打開……再過上一會,他留給哈利的門鑰匙就會生效,等他過來看到徹底康複的莉莉,說不定會激動地哭鼻子……

    一切隨著他畫下的圓弧走向圓滿,希爾有點想笑。

    而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

    巫師棋裏有這麽一種走法,國王向戰車移動,車越過王擋在王前,稱作王車易位,算作一步。

    黑發綠眸的男孩從幾英裏外的礁島移動到阿茲卡班的露台,又強製黑發斯萊特林退到自己身邊,也隻用了一瞬。

    翼蛇的護心甲,從挖下來那一刻起,護的就不再是他自己的心。

    變了發色的女巫昏倒在地,魔頭不知去向。

    鱗片早在魔法發動的瞬間就原地碎裂,男孩看了眼遠處地麵上發光的圓弧,後怕的同時下意識地抓緊身邊人的胳膊。

    “……哈利?”

    希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被拉回外世界,也不知道格蘭芬多小家夥為什麽會提前過來。

    他隻知道,來了這麽一下,他沒把握住時機,方塊沒能及時關閉,嬰兒跑了——

    也許已經開始蠶食他的主導權,也許直接了逃出裏世界。

    “你快走,帶上媽媽——”黑發斯萊特林茫然了一瞬便清醒,抓著兄弟的肩膀就要往女巫那邊扔,“門鑰匙還能用嗎,回霍格沃茨!”

    “你跟我一起!”男孩被他推了一個踉蹌,又執拗地轉回來,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找那個未使用過的門鑰匙,偏偏手指總是摸到那顆圓溜溜的種子,“我不——”

    他突然愣住,剩下那個“走”字怎麽也說不出了。

    就在那一霎那,他感覺到有什麽xie e的東西鑽進了身體。也許是眼睛,也許是腦子。

    他從沒經曆過這種事,卻立刻猜到這是什麽——

    那個希爾不惜流放自己也要帶走的東西,那個魔鬼,現在在他的身體裏。

    清楚了事態,他反而冷靜下來。

    “……我不回去了。”希爾聽見他說,“你一定要找到我。”

    黑發斯萊特林手心裏被塞進一個圓球似的東西,隨後就看見他的小不點弟弟轉身撲進銀色的光暈裏——

    “可是……”他看清手裏的種子,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你不是哈利——你是誰!?”

    那個能夠回答他的小少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而他原本也不需要答案——

    黑發巫師抓住最後的空隙跳進法陣中,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枚種子。

    銀光很快消散,海麵也平靜下來,風不再呼嘯,天空不一會便放晴。

    這個倒黴的世界又一次從毀滅的邊緣逃過一劫。教授、官員和傲羅們趕來時,波特夫人剛醒不久。

    她哆哆嗦嗦地握著黑魔王的魔杖,眼睛雖然變回翠綠,頭發卻成了純粹的銀白,因此花了好些功夫才向人們證明自己的身份。

    她被解救下來時身上隻穿了單薄的綢裙,在海風中瑟瑟發抖。即便人們為她變出毯子又施了保暖咒,她的狀態還是那樣糟糕——

    “希爾凡在哪?哈利在哪?”焦急的母親緊緊抓住兒時的好友,“西弗勒斯,我的兒子們都平安嗎?”

    “哈利沒事。”

    “那希爾呢?”

    回答她的,是魔藥教授悲傷的麵容。

    與此同時,馬爾福夫婦環島一周也沒能找到兒子的一根頭發,納西莎顫抖著倒在丈夫懷中,捂著臉抽泣起來。

    一切都結束了,可是男孩們去哪了?

    部長和傲羅們分散去檢查更遠範圍的周邊,黑魔王和白巫師立刻著手調查地麵上圓弧形的魔法痕跡,馬爾福夫婦互相支持著幫忙,魔藥教授留在莉莉身邊照顧。

    烏雲散盡的天空中鋪滿熱烈燦爛的霞光,夕陽將海水變成流動的金子。可這絕不是值得歌頌的結局。

    斯內普攥緊魔杖,用幾乎擰碎心髒的意念,用力許願孩子們平安歸來。

    也許是他的願望太過強烈,一圈銀光在建築物不遠處的沙灘上亮起——

    “呼,我們到家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