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國王說完這句，林予晴才發現，公主早就站在人群之中。

    人們見阿比國王的視線投來，也將焦點注視到公主身上。

    公主已經梳妝一新，臉上完全看不出一個亡國公主的頹喪，她沒聽從阿比國王的吩咐，而是一個人煢煢孑立，高傲地站在原地。

    “公主怎麽不動啊？”

    “前公主上去幹什麽？受辱嗎？”

    “也是，換做我，也不想認識新王後。”

    “對對對，我是根本不會來。”

    “這個是自己想不想的事情嗎？是王命啊！”

    人群中一時討論聲四起。

    “前公主，您不願來？”阿比國王往公主方向走了幾步，“還是你為剛才的事耿耿於懷？”

    公主抬眼瞪了阿比國王一眼，眼中滿滿的恨意。

    “公主，這是王命。”兩個侍衛下來，一人一邊，硬是架著公主走上高台。

    “呀，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一點都不過分，別忘了當年公主是如何對待阿比國王的，豢養男寵。現在阿比國王隻是讓她親眼見見新王後，已經很仁義了。”

    雖然前公主豢養男寵這件事早就被宮廷辟謠，可有些事就這樣，官方越是辟謠，反而越讓人信這些是真的。

    公主沒有任何反抗，她團著拳頭，慢慢走到高台上，站到新王後的前麵。

    “公主，你可知這人是誰？”阿比國王又靠近公主一步，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

    “王後陛下的教養可真好，國王陛下靠我那麽近，居然都不生氣。”

    公主剛才上台的時候，裙擺帶著不少細小的花瓣，高台上留下一路的白紅相見的花瓣，煞是浪漫。

    可林予晴總覺得這個場景帶著些詭異。一陣風吹過，林予晴看到飄落在自己裙擺上的細小的，白色花瓣。

    “今天你隨意說話，不治你的罪。”阿比國王心情頗佳。

    “國王陛下就不怕我身上帶著凶器刺死你這位新王後？”

    周邊的侍衛聞言，都快速往阿比國王處靠近。

    “小心！”林予晴總算看出疑點在哪裏，她撥開人群，往高台跑去。

    侍衛聽到這句“小心”都不管是誰喊的，條件反射地要取出武器，而他們所有的保護重心都在阿比國王處，竟沒人看到公主抬起手，夾著指尖的一樣東西從自己的喉間劃過。

    一時間，鮮血飆滿全台，膽小的已經嚇得暈過去。

    公主頸間大動脈受到重創，根本不可能活，可她在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還是揭開了眼前新娘的蒙臉白紗。

    公主在鏡前看到死前的自己。

    如開敗的花，落紅遍地。

    鏡中的女子想努力微笑，可這樣細小的動作對她而言已經無能為力。

    台下眾人就看到公主直挺挺地仰麵倒在台上，而台上眾人都還在震驚之中。

    “公主！”林予晴跑到台上，看到倒在血泊中已經氣絕的公主，腳步略一停滯，接著就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抱住公主，以手阻擋她喉間不斷噴射的鮮血。

    “怎麽還沒人去找宮醫？”林予晴對著台下的侍衛女傭大吼。

    那些侍衛女傭如夢初醒，邊喊邊叫地往外跑。

    宮醫趕到的時候，公主身下已經是一片血沼。

    宮醫檢查幾處後對著阿比國王搖搖頭。

    林予晴這時全身是血，她兩手垂在地上，表情木然。

    她真傻，她該早點發現異樣的。

    明明是滿宮的白花，怎麽偏偏公主走過的那片是紅白相間，想來公主早就把瓷片捏在手心中，她心裏多恨，就把瓷片捏得多緊，手心的血沿著手指落在地上，帶起一片血色花朵。

    “收拾幹淨。”阿比國王直到這時才開口說了這一句話。

    手上的月籠花被扔在地上，當著林予晴的眼，那束嬌豔欲滴的月籠花緩緩落到地上，嬌弱的花瓣還顫抖了幾下。

    接著阿比國王就帶著侍衛從高台上下去，漸行漸遠。

    林予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確認阿比國王的確已經走了，高台上，除了她竟一個人都不剩下，鏡中的她狼狽不堪，那眼中滿是諷刺的笑。

    出了血腥之災，台下的民眾也都被驅趕出宮。

    林予晴看兩個侍衛把公主抬走，公主落下的手掌中掉下一個瓷片，那個瓷片林予晴是認識的，就是上次公主打破的那個碟子的碎瓷。

    陳眠來接林予晴的時候，她還跪在高台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都沒動。

    “回家吧。”陳眠輕聲說道。

    見林予晴不動，陳眠又滿是愧疚地說：“予晴，對不起，我們都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林予晴冷冷地問。

    “我和阿比國王商量這事的時候，覺得很是完美，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們都不想的。”

    “不怪你們，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林予晴閉上眼睛，眼淚顆顆掉落，“隻是我們都沒想到，我們覺得最好的，其實是在公主的心裏捅刀子。”

    陳眠的麵孔更是難看。

    “仔細想想就知道，如果公主不愛阿比國王，那她當然無所謂，揭開白紗發現是鏡子還會哈哈大笑，嘲笑阿比國王，可如果公主愛阿比國王，她根本不會想揭開那個白紗。而把她一步步逼死的，就是我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人。”

    陳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憋半天說道：“還是因為公主性格太過強硬。”

    “設身處地，如果我是公主，我或許會和她一樣。”林予晴攤開手掌，看著掌心的碎瓷，“是我害了公主，全怪我……”

    “予晴，你不要太自責……”陳眠半跪在地上，盡力和林予晴等高，他伸出胳膊想搭在林予晴的肩膀上。

    “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懺悔嗎？”林予晴拍開陳眠的手。

    “我也很遺憾，可予晴，我們的日子還要接著過下去，而且這是公主的選擇。”

    “所以你認為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有。”陳眠推推眼鏡，“可不至於讓我消沉。”

    “阿比國王也是這樣想的？”林予晴忘不了阿比國王臨走時那冷冰冰的四個字。

    “收拾幹淨。”仿佛剛才死去的不是他的愛人一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