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醫生的手術間空落落的，一盞燈，一把椅子，還有一些設備。

    “坐上去吧。”胡醫生的聲音帶著回響。

    “會怎麽處理我的屍體。”林予晴緩緩在椅子上坐下，她突然覺得口渴，她舔舔幹涸的嘴唇，忍住了。

    胡醫生低頭把椅子上的綁帶把林予晴雙手雙腳纏住，沒有說話。

    “為什麽要綁我？”

    “毒品注射過量可能會有生理反應，以防萬一。”胡醫生距離林予晴很近，林予晴注意到他眼眸的顏色很淺，這種眸色讓她想到譚錦華。

    “你的眼睛？”

    胡醫生眨眨眼睛：“我眼睛怎麽了？”

    “顏色很奇怪。”林予晴覺得腕上的綁帶不是很舒服，她微微動了下手指。

    “……我們家族遺傳。”

    “你們家裏人的眼睛都是這個顏色嗎？”

    “有些是，有些不是，不過在我們家族有這樣瞳色的，都是醫學天才。”

    “天才？”

    “說了你也不懂。”胡醫生不耐煩地抬起身，把設備接到林予晴的身上。

    林予晴自覺地把嘴閉上，眼睛落在稀奇古怪的接頭和線路上，忍不住又開口：“這些是什麽？”

    胡醫生白了她一眼：“你有沒有馬上就要死的自覺？”

    “我有點緊張，不說話，我覺得透不過氣。”

    胡醫生歎了口氣，語氣也柔軟了些：“我盡量保住你的命。”

    “……謝謝……”林予晴說完就覺得奇怪。

    胡醫生也挑了下眉，沒再說話，而是戴上口罩，並且用針管從一個小玻璃瓶內提取毒液。

    “這些毒品都是哪裏來的？”

    “緝毒局之前繳獲的一批茶毒，因為我們要做實驗，都拿過來了，顧醫生萃取成液態，我借著便利，順便拿了兩瓶。”

    “保衛好不嚴格……”

    “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有什麽遺願？”

    “你不是說不會讓我死嗎？”

    “萬一死了呢？”

    “……”林予晴仔細想想，說道：“無論我死了還是上癮了，麻煩把我扔到沒人知道的地方，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去哪裏了。”

    “包括外麵你那個爸爸？”胡醫生對這種奇特的親屬關係表示不理解，明明是父女，怎麽跟仇人似的。

    “讓他滾得越遠越好。”林予晴沒好氣地說道。

    胡醫生本想說什麽，不過思索下覺得也沒講的必要，推開針，準備給林予晴注射。

    房間的門被從外而內撞開，胡醫生驚得手一抖，注射器掉在地上。

    “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胡醫生？”林祥育惶然站在門口，“我隻是想看看，順利不順利。”

    “這是我第一次把注射器掉在地上。”胡醫生惱怒地青筋畢露。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胡醫生彎腰撿起注射器，回到準備台，想再換一個。

    “胡醫生，你不做了嗎？你為什麽不做？”林祥育還當胡醫生放棄了，“那個丫頭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你別聽她的，你忘了我一開始跟你說的嗎？”

    “你放手！”胡醫生被林祥育死死抓住胳膊，臉色更加難看，“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這麽急著讓親生女兒去死的父親。”

    “我……我沒有啊……”林祥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實在太過明顯，“我隻是想救陳雅，陳家對我們家有恩啊，對，我就是想救陳雅。”

    林予晴哼了一聲。

    胡醫生也甩開林祥育的手：“滾出去。”

    “胡醫生，你不能這麽想我！你要是這樣想我，你信不信我會揭穿你！我們現在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們……”林祥育看出胡醫生不屑的表情，就怕自己的心思會公之於眾，口不擇言地說道。

    胡醫生抓著注射器的手指僵住，他緩緩地轉過頭：“你說什麽？”胡醫生說話的聲音很含混，林祥育沒有聽清。

    “什麽？”林祥育問了一聲。

    “你說什麽！”胡醫生突然抓住林祥育的衣領。

    林祥育比胡醫生矮不少，被他這樣抓著，透不過氣，腳尖踮地，不停地摩擦。

    “林小姐，我想起滿足你意願的辦法了。”胡醫生已經意識到林祥育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隻要他活著，隨時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想……”林祥育連氣都喘不過來，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林祥育話音未落，胡醫生抓進手上的注射器，一下刺入他脖子的動脈中。

    “呀！”林予晴克製不住地驚叫出聲。

    林祥育用力掙紮了幾下後，身體慢慢軟了下去，接著就暈死過去。

    “他，他死了？”林予晴坐得遠，看不清情況。

    “還沒有，一次性量太大，他暈過去了。”

    “那，他會死嗎？”

    “不知道，這個量我剛才控製過，按照你的性別體重計算，致死性不大，放在他一個男人身上，致死性更低。”

    “那，他會怎麽辦？”

    “怎麽辦？還不是跟陳雅一樣，最後都會死。”致死量與致癮量並不相同，那些劑量，死亡比較難，但上癮卻是足夠了。

    “不管怎麽說，林小姐，我也算是在你死前為你出了口惡氣。”胡醫生冷然地說著，他的語調依然冷靜，冷靜到可怕。

    “我……”林予晴控製不住眼前的模糊，這次即便林祥育不死，他離死也不遠了，雖然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可林予晴還是覺得心裏難受，她的眼窩越來越熱，熱得發燙，熱得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

    “林小姐，你很傷心？”

    “我？我不傷心，我很開心，我特別開心，林祥育這種男人，他早該死了！對，他早該死了。”

    “沒關係，畢竟是你的親人，你可以怪我。”胡醫生又取出一個新的注射器，重新吸取毒液。

    “胡醫生，不會，我不怪你，真的，隻是……”林予晴抽抽鼻子，她想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可完全失敗了，“隻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明明，明明，我好高興！他死了，他終於死了，你知道因為他的自私自利，害了多少人嗎？好在，他終於死了……”

    胡醫生靠在準備台上，臉上陰晴不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