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彭富城保持著一貫的冷淡態度，而秦千意也保持著一貫的不要臉。

    她好像習慣去用熱臉貼冷屁股，彭富城也不會罵她，隻是會把她當空氣，終於兩人對峙一個月後，彭富城和她說了第一句話。

    “這是我的。”然後一把奪過秦千意手中的書，因為太過用力，將這本書撕成了兩半。

    一向任彭富城胡來的秦千意，卻發出嚎啕大哭，嚇得彭富城當場愣住，他身高不高，秦千意因為是蹲在地上，彭富城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腦袋。

    依舊不發一言，但從此兩人的關係緩和了許多，直到現在一年過去了，除了彭富城從來不叫秦千意姐姐外，其餘的都步入了正常。

    因為秦臨的話，彭富城瞬間回到了現實，隻聽他說：“姐，我就是來看看你，和我的侄子。”

    秦羽將彭富城摟的更緊了，卻下意識地將秦千意藏在自己的身後：“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彭富城以為母親很討厭這個舅舅，但不明白，為什麽秦臨離開後，掉眼淚的反而是母親。

    彭富城從小不愛說話，表情冷漠，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因為有一位愛安靜的母親，她和彭富城可以一句不說的坐上一整天，如果不是秦千意的到來，他和母親怕是可以相對無言的待上一周。

    直到彭富城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秦千意也開始了初中的日子，隻是她沒有選擇住校，而是天天來回跑，僅僅是為了自己有一個孤單的弟弟。

    那天彭富城在走廊躲著秦千意，因為聽說她周末要和同學去露宿兩天，彭富城不知為何心裏別扭，然後將自己藏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母親和父親吵架，他們應該經常吵架，隻是彭富城沒有聽見罷了。

    母親不愛說話，大部分都是父親的聲音，父親一向溫和，說話的聲音也不太大，隻是母親一貫沉默的樣子，徹底地激怒了他。

    “秦羽，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虧欠你，所以再也沒聯係過齊莉，如今她走了，我不可能讓小也沒有父親，更何況，我已經容忍了一個秦千意。”

    秦羽沒有說話，她緊緊捏住衣角，來克製自己忍不住流下的眼淚，過了許久她才說：“不是說好，舊事不提嗎？你把城兒給我，讓我走。”

    彭天齊看見秦羽依舊麵無波瀾，就像他要帶回私生子，對她而言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她一向如此，什麽都不在意，仿佛他這個丈夫對她而言隻是空氣。

    “不可能，除了城兒，你什麽都可以帶走。”彭天齊像是賭氣一般說了出來。

    秦羽臉色一白，不過也就是一瞬間：“這是等價交易，我希望你明白。”

    彭天齊終於忍不住：“秦羽，這是家，我是你丈夫，城兒是你的兒子，這他媽不是交易，你能不能有點感情！”

    秦羽淡然挺直腰背，她所有的感情，早就死在了八年前那個孤獨的雨夜，直到眼前這個自稱為自己丈夫的人，溫暖了她，也將她徹底打入地獄。

    弟弟是父親戰友的兒子，因為戰友去世，所以收養過來的，兩人還不會走路時，便以姐弟相稱一起長大，除了血緣，秦羽早就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也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弟，滿臉都是淚水的告訴自己，他對自己有著多麽齷齪的感情。

    所以S市叱吒風雲的秦二爺，軍中的鐵血領袖，將一個畫家殺死在一個公寓裏，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畫家的名氣較高，所以秦臨還是受了一些影響。

    最後他隻能選擇自願退役，而秦羽便帶著畫家的骨灰，用一紙婚約，嫁給了S市同樣權可傾城的彭天齊。

    躲開了秦臨，一個人在孤獨空曠的彭氏公館內，貼滿畫家的作品，幾乎都是自己的畫像。

    有素描，有色彩，幾乎都是秦羽的模樣，還有一幅最大的，是她赤身抱著一隻白貓，眺望著遠方。

    畫布上猩紅的一點點，便是畫家最後生命的顏色，也是秦臨突然發瘋持刀的原因。

    這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在八年前的雨夜，她正在和自己的摯愛，做著最動情的事。

    他們剛剛決定旅行結婚，畫家要開畫展了，秦羽就算父親反對，也想與他在一起，卻被秦臨的到來，打碎了一切的未來。

    “為什麽”秦羽看著血泊中的愛人，呆愣的看著秦臨。

    而秦臨卻一句話也不說，將刀扔在地上，用繩子綁住秦羽的手，手指輕輕撫過，一遍又一遍，將秦羽的靈魂打碎，當著畫家還未完全冰涼的身體。

    她從未看見秦臨掉過眼淚，他在S市說一不二，所以她想要什麽，秦臨都會瞬間為她辦到。

    包括她那時再想要與畫家搬到浪漫之都巴黎去，僅僅因為說了一句巴黎真漂亮，秦臨便為她買下了一整座公爵的城堡。

    而如今的秦臨，狼狽，可笑，赤紅著雙眼，滾燙的淚水盡數滴在秦羽的身上。

    “我不會原諒你的。”秦羽冷冷地看著秦臨，仿佛秦臨的感情宣泄，在她看來就是一場鬧劇。

    秦臨越發惱怒，但淚水依舊沒有停止過：“就算停下來，你還是不會原諒我。”

    閣樓的門被敲響，秦羽收拾了一下畫架，打開了木門。

    眼前是秦臨因為奔波而布滿風霜的臉，他見到秦羽先是笑了笑，然後像一個傻小子一樣，將手中的口袋遞給了秦羽：“姐，生日快樂。”

    秦羽一向不愛說話，她單手接過便放在了門邊的桌子上，也不拆開看。

    “你怎麽不看看，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秦臨隻要在秦羽麵前，就變成了傻小子。

    秦羽隻是淡淡地說道：“我還沒有畫完。”

    然後坐回了原位，繼續拿起鉛筆速寫著。

    秦臨見秦羽沒有趕自己走的意思，便坐在秦羽對麵的小沙發上，時不時地看看秦羽在畫什麽。

    秦羽的眼神很專注，時不時用鉛筆比一下比例，然後轉眸便看見敲著自己的秦臨，她認真看著秦臨，看得秦臨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坐好。”秦羽突然說道。

    秦臨忙抬起頭，一臉不安，他害怕自己這個冷麵的姐姐，會責怪自己的眼神。

    “我畫你。”秦羽說完，便從一邊抽過一張全新的畫紙，然後開始看著秦臨描繪起來。

    這樣安靜的午後，秦羽時不時看著秦臨，手中的畫筆唰唰唰的動，秦臨則一直看著秦羽，仿佛要在此時，將一生的目光都看盡。

    畫好後，秦羽將畫收了起來：“待會兒晚上和我一起去吃個飯。”

    秦臨的笑幾乎快到了眼角：“好啊，我們兩個人嗎？”

    秦羽卻仿佛似歎息般說：“給你介紹一下，你的姐夫。”

    那一瞬間仿佛一切都安靜了，秦臨隻是愣了一下，然後苦澀地笑了笑：“好啊。”

    一句好啊，堵住了所有在心間，喧囂不出的心酸與苦澀。

    畫家高桑在S市挺出名的，從前在圈子裏是公認的浪子，在遇見秦羽後，被收服的妥妥當當。

    秦臨來的稍晚一點，整個包間都怔住了，秦二爺這個稱號在S市可是響當當的太子爺，也是官商兩場的霸主。

    大家都疑惑地看著秦羽，他們不知道秦羽的身份，以為隻是一個畫畫的長得極美的普通人。

    “這是我親弟弟，秦臨。”秦羽介紹著，整個包間的人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高桑，你這次可是抱大腿了啊。”高桑的朋友立刻起哄著，就連平時一向不愛笑不愛說話的秦羽，眼角都柔和起來。

    她看向高桑的眼神，是那麽柔情，秦臨看著她，他知道，這種眼神一輩子都不會望向自己。

    秦臨一句話也沒說，甚至和這個名義上的姐夫，招呼都沒有打，大家都知道秦二爺這個人，也沒有誰敢去說他的不是，就連秦羽也沒有責備他，仿佛當他是一個小孩兒一樣。

    他匆匆離去，一刻也不想在那多待下去，笑容滿滿的他們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嘲笑他的狼狽。

    隻有秦羽在看見秦臨走後，走出了包間的門，看見秦臨說因為有急事匆忙離去的身影，眸中閃過一段短暫的失落。

    倒是高桑的朋友，突然在高桑耳邊開起玩笑：“我說高桑，今天見了秦二爺真人，我才發現，你的眼睛和二爺長的一模一樣。”

    高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你的意思是，我和羽很有夫妻像囉。”

    “瞎扯，你就一雙眼睛長得好看，哪可能跟你家羽比，那麽一個絕色冰美人看上你。”

    “我怎麽差了，追我的小姑娘半夜還埋伏呢！”

    那之後秦臨便很少回家了，他一直在外麵有自己的房子，隻是還是喜歡往家裏跑。

    秦羽有些擔心他，覺得自己身為姐姐，應該去看一下自己的弟弟。

    於是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打算去秦臨那住幾天，她以前也常去，秦臨還會開車過來接她，隻是今天他的電話沒有撥通，於是秦羽便叫來家裏的司機送自己過去。

    手中有從家裏煲的湯，這是秦臨從小最喜歡吃的東西，也必須要秦羽親自煲好。

    按了許久的門鈴，終於有了腳步聲，但開門的卻不是秦臨，而是一個穿著浴袍，頭發還滴著水的女人，她冷眼看著門口的秦羽。

    秦羽左手拿著保溫桶，右手拿著行李箱，背上還背著畫架。

    “誰啊？”秦臨的聲音從一邊響起，提醒秦羽沒有走錯地方，她低垂著眼，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是我。”

    秦臨的步伐瞬間慌亂，急忙衝到門口，將門口的女人一把扯開，站在了秦羽麵前，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兒，卻無意間看見，秦羽那張沒有任何波瀾的臉。

    仿佛自己做什麽，在她看來，都是無所謂的一樣。

    他又摟住那個女人的細腰：“姐，你怎麽來了。”

    秦羽看了一眼秦臨的手，然後將手中的保溫桶遞上：“嗯，這是湯，我打算去高桑那住幾天，你就不要回家找我了。”

    明明收拾行李，是為了在秦臨這住上幾天。

    秦臨的眸子一下冷到了極點，他重複地問道：“你要去哪？”

    秦羽看著秦臨的眼睛，認真地說道：“高桑家裏。”

    秦臨將手中的保溫桶一下扔到了地上，濺濕了秦羽藍色的裙擺，滾燙的湯汁濺到她的腳踝，她卻一下眉也沒有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