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時間是早上十點鍾，八點鍾的時候武大奎的妻子已經帶著兒女在外麵候著了，一家幾口的眼眶都哭得紅紅的，見著有法官模樣的人走過都恨不得立馬撲上去求人，要不是遊意霖在一旁控製著他們幾個，還真是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事情來。

    顧澤蒼手裏拿著的資料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裏其實很沒有底，但是沒辦法，他必須得上，不上就是愧對了武家一家人的信任。

    更何況，這也算是原則和底線問題。

    顧澤蒼有些頭疼的翻著資料，九點一刻時接到了來自林煜與的電話，立馬站起身往外走去。

    那頭林煜與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你之前讓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嗯？”顧澤蒼站住步伐，沉聲反問，“到底有沒有什麽特殊情況？”

    “有。”林煜與道，“那個魏風手底下的房地產公司掛著的其實是秦家的名兒，隸屬於秦家，隻是一直都很低調，知道的人非常少。倘若此事和秦家二少有關的話，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繼續與對方糾纏下去了，你討不到好。”

    果然如此！

    顧澤蒼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那一日秦徵頗顯奇怪的表現。

    本以為和任廷弋相關，卻沒想到隻是為了一探虛實……

    “好，我知道了。”顧澤蒼收斂眼中冷意，垂下眼眸，淡淡道，“掛了。”

    他卻沒回答林煜與後麵一句，不過含糊不清的用“我知道了”帶過，林煜與便知道這人是鐵了心要上庭了，不由得暗歎一聲，道：“那你一切小心。”

    “嗯。”掛斷電話，時間正好卡在十點前一刻。

    顧澤蒼理了理袖角和領口，順帶著整理了一下起了褶皺的衣角部位，這才挺直背脊往裏走去。

    開庭時間已到。

    武大奎這幾日在牢中待著，卻也不知道承受了何等折磨，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臉部凹陷下去，胡子拉碴，看上去狀態非常糟糕。

    就在他被帶出來的瞬間，下麵坐著的李家一家人已經哭喊起來：“殺人凶手！！你這個殺人凶手！！”

    武家人因為事先被遊意霖囑咐過，所以聽到這樣的話唇瓣微微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出聲反駁，隻默默地流著眼淚。

    法官敲了敲錘，示意肅靜之後，庭下才徹底安靜下來。

    好巧不巧，那邊找的律師正好就是顧澤蒼的對家，這麽些年一直死死咬住他們不放的。

    這位律師是個生麵孔，名喚沈天恒，據說是對方高價從國外挖回來的，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實際性格如何倒是不知道，不過笑起來時很是溫文爾雅。

    看到他的瞬間，顧澤蒼想到了“笑麵虎”。

    “開庭！”法官一錘定音，“由雙方陳述己方事實。”

    顧澤蒼掀開資料，先陳述事實的人是沈天恒，對方一說話，顧澤蒼就敏銳地察覺到，此人非常的不簡單。

    言語極有邏輯，幾乎毫無破綻，不得不說，對家這一次是挖對了人。

    顧澤蒼深吸了一口氣，輪到自己，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才冷靜的沉聲道出事實。

    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倏忽而過，雙方言辭激烈堪稱火光四濺，期間顧澤蒼好幾次都有一點招架不住沈天恒的來勢洶洶，所幸他也算是有實力有底氣的，好歹是同對方痛痛快快的過了許久的招。

    中午的休庭時間，顧澤蒼在外麵隨便找了個小攤子吃麵，遊意霖忍不住開口道：“師父，你知道那個沈天恒到底什麽來頭嗎？幸好這一次是你上，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早就被對方弄得啞口無言了。”

    “我的來頭？”帶著笑的聲音落入耳中，遊意霖身體微僵，側身看去，卻見不遠處沈天恒微笑著靠近兩人，同桌坐下，然後伸出手道，“顧律師，你好，鄙人畢業於國際常青大學律法係，博士。家裏沒什麽來頭，比不得顧律師。”

    顧澤蒼伸出手與他握了握，一觸即放，淡淡道：“你好。”

    跟顧澤蒼神色冷漠相比，沈天恒顯得格外的平易近人，他甚至要了一碗和兩人同樣的麵，方才開口道：“很久沒有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顧律師的口才非常不錯。”

    “你也不差。”顧澤蒼同他商業互吹的同時，其實當真有些佩服對方。

    棋逢對手，堪稱暢快。

    唯一的可惜是，顧澤蒼證據不足，恐怕今天是要敗一次了。

    沈天恒同樣一句話道出事實：“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顧律師心中已有自己的判定，但可惜時間太緊證據不足，如今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下午的庭審……恐怕是已經黔驢技窮了吧？”

    顧澤蒼臉色微沉，卻未開口，因為對方所說的確是事實。

    遊意霖不由得開口道：“看來你知道的不少，既然知道，還要幫這群人，沈律師的人品不太好啊。”

    “打官司這種事情，本來就要和自己的日常分開嘛。”沈天恒無所謂的笑了笑，“在路上見到老奶奶過馬路我會扶，但倘若是老奶奶碰了瓷，給了我足夠的價格讓我打官司，我也會幫老奶奶。”

    遊意霖咬了咬下唇，憤憤的瞪他一眼。

    沈天恒聳了聳肩：“那就不打擾二位在此處思考下午該如何才能不輸得那麽慘了。”

    “……你說話也太賤了。”遊意霖忍不住開口道。

    “謝謝。”沈天恒也厚臉皮至極，竟理所應當的受下這句罵人的話，這才轉身離開。

    “師父，怎麽辦？”遊意霖不由得轉頭詢問顧澤蒼。

    顧澤蒼將筷子往碗上放，本來晦暗不明的神色此刻變得淡然，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會去螳臂當車。

    今天這一場，是他技不如人，即便真的有時間不足的外在原因，歸根到底，也是他技不如人。

    顧澤蒼歎了口氣：“算了。”

    遊意霖臉色黯淡下去。

    二次開庭，武家人因證據尚不充分，無法構成上訴資格，敗訴。武大奎殺人事實充分，鑒其有悔改之意，可量刑減免，判處無期徒刑，賠償受害人精神補償費等費用共計三十五萬二千零三百元整。

    這也是顧澤蒼入行數十年來的第一次敗訴，輸在了沈天恒的手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