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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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秘書!”
“是!”
“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星期六上午,英俊正在家中辦公。他習慣性地叫了聲“金秘書”,書房外卻傳來了截然不同的聲音。他這才想起來微笑不在,不由皺緊了眉頭。
“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微笑的繼任者——金智雅好像在和機器人對話一般麵無表情。她完全遵照微笑告知的秘書手冊,看起來卻沒有一點兒人情味。
“沒什麽。你出去吧。”
換作是微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英俊現在的不便之處,並立即提出相應的解決方案,然而金智雅卻不一樣。也許是英俊戴上了有色眼鏡的緣故,他甚至看不到金智雅正在努力的樣子。
“啊,那個……副會長。”
“嗯。”
聽到英俊公式化的回應,金智雅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我昨天發現秘書業務中好像還包含了私人服侍部分,我是不是也……”
“私人服侍?”
見英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智雅突然畏首畏尾起來,好不容易才勉強回答道:
“是,比如為您係領帶……”
這確實是禮節上必不可少的一環,不過坦白講,秘書和上司麵對麵站著係領帶的行為正常嗎。不,細細想來,這種“不正常”的行為還不止一件兩件。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實在很難將二人的關係歸結為一般意義上的上下級關係。
說不定……或許……。要是早知道還要接管這種事的話,當初就該再仔細考慮考慮的。智雅的表情複雜的難以言喻。
“啊,那個啊。”
英俊利落地收拾好局麵。
“那種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就算你撲過來硬要給我係,我也會拒絕的。你好大的膽子。”
額。
本就麵無表情的智雅變得更加茫然了。啊,這種心情該怎麽形容呢?有種酣暢淋漓的暢快,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爽?
“是。那麽今後我需要做的是……”
英俊突然打斷了智雅的話:
“既然話說到這兒了,我就明說吧。金智雅小姐以後就是金微笑秘書的替補了。”
以離職人員繼任者身份來到唯一集團的金智雅目前還在業務交接中,至於為何突然變成了替補,她不得而知。
“今後,你隻要輔助微笑秘書的工作就可以了。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尤其是我的私事,你不必做,也不能做。”
“什麽?”
這些要求和當初麵試的時候完全不同。她十分不解地看著英俊,但英俊卻一臉滿不在乎,自顧自地說道:
“你不用擔心。就算工作量有所減少,你的工資還是會按照雇傭合同上的規定照發不誤的。”
“那……”
“微笑秘書不會離職,她會一直幹下去的。這一點你要心中有數,接下來的一個月裏,你要像現在這樣假裝交接業務。今天聽到的話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嗎?”
“沒有,不明白。明白個屁啊,完全不知所雲。”雖然智雅很想這麽說,但英俊似乎不會允許她繼續提問下去。
“愣著幹嘛?”
“啊?”
“出去吧。”
英俊一個優雅的手勢打發走金智雅後,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吱呀。
椅子發出的吱呀聲響令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他咯噔咯噔地邁開步子走進了書房裏的浴室。
“啊。”
他對著洗手台前的鏡子張大嘴巴,伸出了舌頭。隻見舌尖上冒出了白色的潰瘍。都是因為最近一直失眠,再加上神經緊張造成的。
他輕歎一聲,在抽屜裏翻找一陣,掏出了一瓶地瑞舒林(Albothy愛寶療,用於治療口腔潰瘍的藥物)。棉棒在哪兒呢。如果微笑在的話,早就找好送過來了吧。
果然,沒有她的人生簡直無法想象。
英俊對著鏡子再次伸出舌頭,拿起沾有藥劑的棉棒輕觸患處。
“咳呃……噝。啊……額額額。”
他緊緊抓住洗手台的一角,疼得扭來扭去,良久他猛地抬起頭,惡狠狠地嘀咕道:
“竟敢讓我承受這般痛苦。”
也對,太容易對付也沒什麽意思。這一點分明是微笑的長處。
“平凡的男人?平凡的浪漫?開什麽玩笑。我們走著瞧,看你拋下我能不能得到這些東西。”
金秘書。
是,副會長。
不,不是微笑秘書。
通過最終麵試,很快便來公司上班的智雅,比微笑小兩歲,也姓金。
為了業務交接,昨天微笑從早到晚一直帶著智雅熟悉工作。英俊像是計劃好了似的一整天都對微笑不理不睬的。有事情吩咐時就喊一聲“金秘書”,還執意在後麵加上一句“不,不是微笑秘書”。故意在微笑麵前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神氣十足的樣子。
一直以來真的非常感謝你。
聽到英俊對她說出這句話的當晚,她徹徹底底地失眠了。
那是過去9年來,她從未看到過的模樣。僵直的肩膀、微微低垂的頭,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孤獨而落寞,讓人直想緊緊地抱住他。
“是我太過分了嗎?”,“哎呀,好像是我太過分了。”,“沒錯,的確是我太過分了!”“我真是該死啊!”……連綿不絕的思緒如此無限反複了一整夜,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就自己無禮拒絕求婚的蠻橫行為,好好地向他道個歉。
然而對方卻是持續的漠不關心,置之不理。
那件事情之後,直到現在她都沒能和英俊對視過一次。這也是過去9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微笑不免感到格外的惆悵和慌張。
怎麽辦才好呢。怎麽辦。
也許是因為這莫名的焦躁不安,百萬年來好不容易有了屬於自己的時間,微笑卻是如坐針氈。
智雅現在還不熟悉業務,能不能好好地輔佐英俊呢?她會不會不小心失誤惹惱了他呢?微笑的腦袋裏滿滿都是擔心。
“你在聽嗎,微笑?”
“嗯?啊……嗯。”
“你怎麽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愣神兒。”
“沒,沒什麽。大家聊什麽呢?”
“嗯,秀妍老公出軌,被當場捉奸。”
好閨蜜今天拍攝婚紗照,這些丫頭都是來給新娘子當伴娘的。這種場合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心裏還沒個數嘛,真讓人寒心呐。
“天呐,是嗎?什麽情況,什麽情況?跟我說道說道。說不定以後我還用得上呢。”
哎呦喂,超速行駛未婚先孕的女主角又添了把火嘿。
“聽說她委托跑腿公司秘密跟蹤丈夫,一路殺進汽車旅館,鬧得不可開交。看見床上脫得精光、魂飛魄散跳下床的丈夫,她雙腿發軟,兩眼一抹黑,直到聽見背上孩子哇哇的哭聲,才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一把薅住了小三兒的頭發。”
“哼,先把丈夫海扁一頓才對嘛。”
“丈夫留著以後慢慢兒嚴刑拷打就是了,先解氣才是最要緊的。”
“額,說的也是。”
微笑在旁默默聽著大家夥聊天,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個奇怪的畫麵。密切貼近英俊的日常生活、事無巨細地全麵輔佐他的金智雅,給英俊係領帶的金智雅,給英俊倒茶的金智雅,英俊生病時觸摸他額頭的金智雅,在正式場合作英俊女伴的金智雅,9年後在家門前的車裏被英俊求婚的金智雅,還有總有一天會和英俊同床共枕的……
薅頭發應該從哪兒薅起呢?是頭皮處的發根還是尾端的發梢呢?如果對方是長發,不會手滑嗎?薅住以後要掄著轉一圈嗎?
心情為何會這樣呢?為了尋找自己的人生而下定決心勢要拋下那個自戀狂重症晚期患者的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感受呢?
“微笑,你怎麽了?剛才就看你不對勁,臉色煞白煞白的。哪兒不舒服嗎?”
“沒,沒有。有點脹氣呢。”
不對,不對,這種心情就像是關了很久之後才被放出來的囚犯。一個正常人就算隻被關上一周,都會變得精神恍惚,這是人之常情。況且我還被關了9年之久,連一個周末都沒有,無法適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您好。”
微笑叫住了路過的服務生。衣著花哨的家庭餐廳服務生趕忙走過來俯下身:
“您好,顧客,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我要續杯。”
“好的,顧客,飲料隻有碳酸類的可以續杯。我們這裏有可樂,有雪碧,還有芬達,芬達有菠蘿味還有橙子味(這裏的‘有’字均使用了不恰當的敬語,敬稱對象為各種飲料)……”
啊。也許是因為餐廳的規定,這種不適合用在碳酸飲料上的敬語讓人聽起來十分反感。如果英俊遇到這種狀況,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絕對會一臉傲嬌地對服務生說:
“竟敢把全是添加劑的劣質碳酸飲料和本尊相提並論!我不想再在這種掉價的地方吃飯了。走吧,金秘書。”
英俊生動的表情和聲音鮮活地浮現在微笑的腦海裏,她情不自禁地爆笑出聲:
“噗,噗哈哈,啊,抱歉。嗬嗬嗬。請給我雪碧吧。噗”
“好的,請您稍等,馬上為您準備。”
服務生尷尬地笑了笑,而後掏出什麽放到了微笑一行人的麵前:
“尊敬的顧客,我們現在正在做一項顧客問卷調查,請問您能抽出一點時間來嗎?如果您配合填寫的話,我們可以免費贈送您一道副菜。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您不妨試試。(沒有區分主語,全部使用了敬語)”
“額。”
微笑實在聽不下去這讓人手腳蜷縮的敬語模式,立刻點了點頭,急忙接過調查問卷。
服務生離開後,微笑給在座的閨蜜每人都分發了一張調查問卷。大家夥的聊天因此而被打斷,她抓住機會終於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
“那個,英善呐。”
“嗯?”
“在春他,是社會部的記者對吧?”
“嗯,沒錯。”
“那,能不能讓他幫我查一下以前的案子啊?”
“案子?”
圍坐在一起的五個朋友齊刷刷地看向微笑。
“啊,不是什麽大案。就是我們四五歲的時候,發生在首爾的兒童案。”
英善聞言,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範圍太廣了。雖然不知道你想查的是什麽,不過這樣查起來就等於海底撈針啊。”
微笑沉思了一會兒,像是打定了主意,點點頭補充道:
“那就縮小範圍,幫我集中查一下誘拐案吧。案發時間大概就是這時候。”
“什麽?誘拐?你……小時候發生過什麽事嗎?”
聽到英善的問題,微笑才恍然驚醒連忙搖手說道:
“不,不是!不是我,是有人讓我幫忙打聽打聽的。”
“是嗎?那好吧,我先幫你問問。”
“謝啦。”
“多給點份子錢哈。”
“哎呦。”
這時,一直埋頭研究調查問卷的某個人突然發起牢騷:
“哎嘿,這是哪門子的調查問卷啊,問的都是些什麽鬼?調查對象僅限未婚人士起碼要在上麵標注一下吧。白看了半天。”
同樣在查看調查問卷的微笑,表情也變得五味雜陳。
想和有好感的異性一起去什麽地方?簡要寫明。
如果對某個異性產生了好感,想做的事情是什麽?簡要寫明。
想從有好感的異性那裏收到什麽禮物?簡要寫明。
問題比較簡單,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是哪裏總讓人覺得反感呢。首先,問卷的主題就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而且時下又怎麽會有調查問卷用‘簡要寫明’這種生硬的命令式口吻呢?更何況還是在這家畢恭畢敬地使用敬語,甚至對碳酸飲料和尊貴的顧客都一視同仁的這家餐廳呢?
微笑有些疑惑,抬起頭環顧四周。
果不其然,其他桌的客人也在忙著研究那份奇怪的調查問卷。
也許,是因為心情的緣故才會產生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吧。
微笑歪著頭拿起圓珠筆開始作答。
“哇,來真的嗎,你這個可怕的家夥。一定要做到這個份上嗎?直接去問她本人不就行了,真是個驚世駭俗的小心眼兒哦。”
侑植正孤軍奮戰地在近五十張調查問卷裏尋覓微笑的名字,他無力地笑著說道:
“居然有人會在第一個問題‘想和有好感的異性一起去什麽地方’下麵回答‘汽車旅館’,什麽鬼。啊啊,世道如此險惡還會有所謂的浪漫嗎。”
英俊站在客廳一側的台球桌前,一邊在球杆的皮頭上打著巧粉,一邊命令道:
“別廢話,趕緊找。”
侑植撅起嘴巴,嘩啦嘩啦地繼續翻找著,突然發出一聲感歎:
“啊,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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