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消逝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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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休息,兩人這一覺睡了個昏天黑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鄭安琪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睡在沙發上,而龐軒則幹脆蓋著毯子睡在了地毯上。

    她坐起來茫然地看著茶幾上的杯盤狼藉,龐軒聽到動靜,也很快醒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龐軒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頸椎“安琪,中午想吃什麽?”

    鄭安琪懶洋洋地靠著沙發,撩了他一眼,“你今天沒工作?不是說這幾天都很忙嗎?”

    龐軒看了看時間,“工作倒是沒有,但下午要去給幾個前輩拜年。你呢?”

    “我沒什麽事啊。在家裏休息吧。”

    “羨慕你。”龐軒也想一直躺在這裏,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對了,給你的新年禮物。”

    他拿過外套,從口袋裏拿了個絲絨盒子出來遞給鄭安琪。

    鄭安琪一愣,一時竟然沒有伸手去接。

    看這盒子的大小,該不會是戒指吧……

    那她怎麽能接。

    “不是戒指好不好!我又不傻!”龐軒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將盒子塞到她的手裏,然後就站起來去洗手間梳洗。

    鄭安琪打開盒子,看到裏麵裝著一條項鏈。

    銀鏈中央位置掛著一個小吊墜,是一個別致的流線形狀,有點像是翅膀的輪廓,底端鑲著兩顆鑽石。

    鄭安琪很喜歡這個禮物。

    龐軒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鄭安琪已經戴上了項鏈,嘴角帶著笑,看來還是挺高興的。

    “軒哥,我沒給你準備新年禮物啊……”

    “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攢著吧,別亂花錢了。”

    他雖然這麽說,但鄭安琪還是決定有空出門去給他挑個禮物。

    中午鄭安琪用昨天沒吃完的食材炒了幾個菜,龐軒第一次吃鄭安琪做的菜,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

    龐軒下午還有事要忙,吃完飯沒呆多久就離開了。

    “我這段時間都很忙,這段時間怕是不能過來找你玩了。”

    “知道了,你好好工作。”

    龐軒走後,鄭安琪將家裏收拾了一番,然後拿出手機回複了一些短信。

    點開微信,阿南給她留了言,很驚訝她有微信了,還問她要不要出來參加party。

    那種party去的都是高端人士,名流貴族,鄭安琪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便回絕了。

    她看到朋友圈裏有不少人分享的照片,還挺熱鬧的。

    感覺用起來比微博方便多了啊。

    微博上麵有太多的人關注,鄭安琪他們這類公眾人物都不敢隨便發微博,總要擔心會不會被某些人看了惡意發散,但朋友圈就不同了,這裏麵的好友都是圈內人,大家都認識,想發什麽倒是自由多了。

    鄭安琪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微信會這麽火,以及為什麽龐軒聽說她連微信都不用就覺得她老土的不行了。

    初三的時候鄭安琪要去參加華慶公司內部party,她在初二一大早便起了床,出了趟遠門。

    鄭安琪並不是出去湊熱鬧逛街的,也不是參加阿南他們那邊的party,她孤身一人來到了城南郊外的墓園。

    北城一共有城西和城南兩個墓園,城西的墓園價格比較平民,普通人大多會將自己的墓地選在這裏,而城南的墓園則主要是給達官貴族或是富人階級準備的,價格比起城西的要高幾倍。

    陶清的骨灰就埋在城南墓園。

    鄭安琪買了兩束百合,到了地方她問了管理員,很快就找到了陶清的墓碑所在,自己給自己上墳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鄭安琪心裏想著這種情況大概也能說是百年難遇了。

    看著墓碑上的“陶清”兩個字,鄭安琪實在是覺得恍若隔世。

    摸著冰涼的大理石,她不禁想到:埋在這裏頭的是陶清,那站在這裏的又是誰呢?

    她到底應該是誰?是陶清嗎?還是說她其實就是鄭安琪?而陶清早就已經隨著肉體的消殞而離開人世了。

    鄭安琪沉默了許久才抬腳離開。

    她看到藏青色的地麵出現了一點點白色的痕跡,然後轉瞬間就化成黑色的水漬。

    下雪了啊。

    從陰沉的天空上簌簌飄下了一片片雪花,寒風刺骨,鄭安琪不由得拉緊了脖子上的圍巾,她喉嚨發癢,咳嗽了兩聲,然後就掏出口罩戴上。

    出門前倒是有看天氣預報,但還是沒有帶傘,不過料想這雪也不會下的太大。

    該走了。

    她並沒有往出口方向走,而是熟門熟路地繼續往上走,來到了一塊位置較高的墓碑前,這裏距離陶清的墓碑距離有些遠,隔著叢叢碑石,幾乎難以辨認陶清的所在。

    以前還說等自己死了一定要跟這個人埋得近些,當時她以為時間還很長,所以沒有來得及告訴別人。

    哪知世事難料,她不明不白地突然死了,連這個唯一的遺願都無人知曉。

    “師兄,我來看你了。”鄭安琪將懷裏的另一束百合放在了那塊墓碑前方。

    墓碑上用描金正楷寫著逝者的姓名,最上方鑲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俊朗英氣的男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裝,黑色頭發,劍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

    這其實是鄭安琪的一個習慣,自從這個人去世後,她每年都會在大年初二這天過來看他,然後給他帶來一束百合。

    隻不過她換了個身份,以前是陶清來看他,現在變成了鄭安琪。

    “又是新的一年了,師兄,你應該認不出現在的我了吧。我……我是陶清啊。”

    鄭安琪是個性格沉穩冷靜的人,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境,她都會竭力克製自己的感情,但是現在,站在這個人的墓碑之前,她才隻說了兩句話,卻已經忍不住紅了眼睛。

    “我是陶清啊,師兄,你認得出我嗎?”

    這底下埋著的人叫溫天越,也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比鄭安琪高兩屆,鄭安琪入學的時候,溫天越已經要畢業了。

    溫天越當年也是電影學院的風雲人物,他不僅人長得高大帥氣,而且辦事牢靠,對人也體貼,是那種一看就能領導一個圈子裏的中心人物。

    學院裏的人從一年級到四年級,從老師學生到食堂阿姨,大家都認識他,而且看好他,當時說起溫天越這個名字,人人都會肯定地說他是要成為大明星的。

    那時溫天越已經接拍了不少雜誌廣告,他身材好,臉也帥,鏡頭感好,表現力強,在一眾小鮮肉裏很快就小有名氣。

    特別是他時尚感好,穿什麽衣服都好看,能hold住各種不同風格。所以在時尚圈裏很受歡迎,大四畢業那年,他獲邀去米蘭時裝周看好幾個國際一線大牌的展覽。

    原本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鄭安琪甚至還記得他離開前跟自己說了會給她帶禮物回來。

    可是就在他回來的那天,鄭安琪在睡夢中驚醒,然後就得知了飛機失事的噩耗。

    溫天越也在飛機上,他最終也沒能再次站在鄭安琪麵前。

    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但現實遠比噩夢要殘酷的多。

    即使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鄭安琪還是能夠清晰回憶起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

    失去師兄之後的陶清繼續堅強地活了下去,大紅大紫,成了圈內年輕一輩裏的風雲人物,人人都捧著她,寵著她,愛著她,可她卻再沒有向任何人敞開過心扉。

    比不上的,旁人再優秀都比不上的。

    見的人多了,時間久了,記憶就會變得模糊。

    但她卻從未忘記溫天越,或許是在某個頒獎典禮上站在舞台上時,或許是為了拍戲在冬天穿著紗衣站在寒潭中時,她時常會想起溫天越。

    每年都來看他,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讓他的麵容在記憶中模糊。

    如果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難以忘懷的人的話,溫天越就是鄭安琪心裏的那一束白月光。

    即使曆經生死,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過。

    轉眼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溫天越的時間卻永遠停在了那年他風華正茂之時。

    如果你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麽舍得讓她站到風口浪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是要藏在心裏好好疼愛的啊。

    鄭安琪看著照片裏的人,跟溫天越小聲說了會話,感覺腿都發麻了,這才站起來。

    雪越下越大,鄭安琪戴著毛絨手套,雪水落在手背上融化,一層又一層,隔著手套滲透了進來,她感覺指尖又冷又疼,很難受。

    好冷啊,師兄,我好冷啊。

    鄭安琪小聲打了幾個噴嚏,最後看了一眼溫天越,在心裏跟他告了別,然後想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陰影罩在她頭頂,為她遮擋雪花。

    鄭安琪抬頭,看到了黑色的傘頂。

    “你在這裏做什麽。”楚然淡漠的聲音在鄭安琪耳邊響起。

    那傘並不大,楚然扣著她的肩膀將她拉進懷裏。

    鄭安琪變了臉色,不知要作何反應,隻能任由那溫暖的懷抱將自己包裹,離得近了,就聞到了楚然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水味。

    在下著雪的此刻,她感覺那香水味就像無形的毒藥,刺透肌膚,冷到了骨子裏,冰寒錐心。

    “我在問你話,安琪,你在這裏做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