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血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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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和昨夜一直睡到不算太好,大概是雨聲的關係,總覺得心裏某一個地方,一聽到雨聲就會叫囂起來,像是要把自己身體漲破一般。

    看看時間,離工作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午和坐在寫字台旁,拉開抽屜,將那份離婚協議取了出來。離準確說離婚的日子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可是這張離婚協議上自己一直沒有簽字。可以說是推脫自己很忙,或者說自己並沒有太想簽字。

    昨天和rocky第一天對戲,才發覺這個小女孩兒看似很洋氣時尚,似乎什麽都不懂,實則不盡然。怎麽說呢,給人感覺像是一個很天才的女孩子。Rocky問道:“午姐,你覺得李龍也怎麽樣?”

    “嗯,演了很多不錯的劇,其他的我就不了解了。”午和依舊做出公式一般的回答,畢竟自己現在所處的公司和李龍也的公司可以說是對立的,這樣反而幫了不少忙。

    Rocky笑道:“午和姐,真好,沒有喜歡上這個男人。喜歡上這個男人大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哦,rocky喜歡他?”午和雖然知道彼此之間不應該過問太多,但是笑著問了一句。

    Rocky點點頭,爾後道:“可以說到了非常癡迷的階段,真的真的好喜歡。可是總覺得那個人很容易接近,卻不容易走進。心裏好像有什麽占據著似得,明明沒有談過戀愛,連那些緋聞都不靠譜。”

    年輕真的好好啊,能自由的說我喜歡什麽,我不喜歡什麽。現在的自己還有述說這些的權利嗎,似乎全部變成了道義上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嗶嗶的有些刺耳的倒車聲透過窗戶傳來,午和的思緒便被打斷了,伸手拿起那兩張薄薄的紙,取來黑色中性筆,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壞也壞不過現在了,想到這裏,午和將折好的紙張放進信封裏塞進包包裏。做了決定於是也就鎮定了很多。

    拍攝已經半個月有餘,終於葛飛航也進入了拍攝現場。葛飛航飾演的是一個患有抑鬱症的患者,每天過的日子似乎並不怎麽愉快,再受到朋友一句無心的話後選擇了自殺。

    鐵麵導演是從葛飛航開始寫日記那段開始,配音也是葛飛航的獨白。

    午和第一次發現葛飛航的聲音竟然那麽好聽。葛飛航一邊認真的寫著日記,一邊道:“噩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當時的自己真的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莫名的感到心悸氣短,覺得做什麽都沒有力氣,每一件事都感到心煩,所有的一切都草草了事。聽不進去別人的聲音,別人說了半天都不知道人家再說些什麽,臉上沒了笑容,反而很奇怪為什麽別人能那麽輕易的發笑。人際關係很奇怪,或者說是整個人際關係網絡都開始發黴,腐爛,甚至於連自己最好的好友都開始漸行漸遠。每一次美名曰散心的超市之行都匆匆了結,我甚至不敢直視別人的眼光。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沒有辦法,隻能絕望的看著自己掙紮淪陷……”

    這是第一天的日記,第二天的日記拍攝時,葛飛航換了一件衣服,其餘一切如常。依舊用很磁性的聲音念白道:“想給自己放個大假,周圍的領導卻說一大通你不能停止前進的理由。想等白馬王子前來拯救,隻是王子如同上帝,等的自己越來越焦急,無力,他卻還是沒有登場。所有的一切都在泛濫崩潰,鬱氣卻還是沒有找到出口,在心髒上來來回回的壓過,我隻能深切的體會到這樣的自己算完了。

    古人說的好早死早超生,如果人生真的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我何必要苦苦支撐。丟掉向來隻當做鬧表的手機,處理掉自己的雜物,準備好懸梁赴黃泉的必備物品,我午夜時分來到星月林那棵百年老樹旁,拿三尺白綾當做白旗,準備對在一旁佞笑的命運準備俯首稱臣,希望我早早的妥協自首能換的命運的同情來生投一個好人家。”

    念完這一段,葛飛航“噗”的笑出聲,對著導演道:“這念白也太有趣了吧。”

    鐵麵導演依舊黑著臉道:“這念白一點都不有趣,這個人寫這些東西的時候,雖然力圖讓自己興奮活躍,內心還是被巨大的絕望所籠罩。你的聲音很幹淨,但是不適合這個角色,我希望你讀出滄桑有氣無力的感覺來。”

    葛飛航點了點頭,又繼續試讀了下去:“‘要死就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偷偷摸摸的死,別死在這裏,毀了大家心裏的好地方。’意外的聲音響起,暫時中斷了我的脖子和三尺白綾的更親密接觸。

    我冷笑,這個世道,原來連死都得不了清靜。我一向都很有公德心,隻是日月林裏這棵大樹對我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所以想死在他身旁,就像他的落葉一樣,最終能夠化為塵土常伴他左右。所以就允許我最後的小小任性吧。暫停鍵接觸,我繼續著我的工作。”

    念完這段,葛飛航不禁想,為什麽所以精神病患者的思維都縝密的可怕,讓你尋不出一點他們邏輯上的錯誤來。想到這裏,葛飛航背上覺得一冷,繼續念著日記道:“‘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大掌猛地一拽,我立馬後退三步,步姿不穩的我向後踉蹌,被石頭絆住,頓時化作了翻殼的烏龜,背部被摔得好像裂成了幾個部分。好久不見的眼淚,立刻噴湧而出,我似受虐待的嬰兒般哇哇大哭。

    誰知道,誰明白,我也不想這個樣子,成為逃兵。可是我更不想每天自己的心都被蟲蟻啃食一般,疼的厲害,隻能清醒不能昏死過去。所有的一切都一團亂,像遇到鬼打牆,像在密閉的空間裏,空氣越來越稀薄……我不想,不想聽到別人對媽說,你家的小子好像不能和人交流,也不想聽他說當我死了,更不想明明走進了夢想的城堡卻被人提溜出來……

    我不想,不想。所以,對於已經亂七八糟的命運棋牌,我寧願賴掉從頭再來,再讓我抓到一手好牌。

    除了哭,再也沒有別的表達方式,淚水不能停歇……

    闔上日記,葛飛航的雙眼竟然有些濕潤,他也不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間覺得自己和抑鬱症患者的世界莫名的接近。不會他自己也是一個抑鬱症患者吧。

    午和看到葛飛航的神色有些不對,忙到:“其實抑鬱症患者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將某些情緒深刻化了,所以在裏麵找到自己的影子一點都不奇怪。”

    葛飛航想了想道:“對哈,我怎麽沒有想到,果然是我太笨了。”

    雖然葛飛航臉上的神色稍微緩解,但是確實還是有某些情況不太對勁,對於下麵的日誌,他有些遲疑,卻還是拿著念了起來:“等到我再次醒來,陽光已經照在了我的身上,讓一進家就立馬關門拉窗簾的我稍微有些不適應。回頭看看那棵老樹,依舊挺立在那裏,而我的三尺白旗卻不見了蹤影。

    肚子咕嚕嚕的叫,我才意識到自己好長時間沒有好好吃過飯了。我掙紮著爬起,走出了日月林。”

    還好這一段隻是敘述,葛飛航念完以後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於是翻開了努力去寫下一頁。這一頁的字跡變得有些潦草。葛飛航編寫便念道:“如果說我的身上還有什麽優點的話,那就是我會一路走到底。既然三尺白綾被無恥之徒搶走,那就想一個別的死法。我就不相信難道死還會比活著難。可是昨天已將所有雜物處理掉的我,身上毛錢沒有,所以想要買尋死的工具,我還得努力打一天工。多可笑,別人努力打工為的是果腹的麵包,而我努力打工卻隻是為了同世界saygoodbye。”

    念叨這裏,葛飛航的神色更為怪異,他急忙翻開了下一頁,繼續急切的念道:“所以我現在在LC裏,職位是總配,臉上的表情是扭曲。是的,扭曲,呲牙咧嘴,因為剛剛被麵包機燙著了。值班經理淡淡掃了一眼道:‘衝點涼水,趕快繼續你的工作。’我心裏那個恨呐,這人是不是人呐,我都燙的起泡了,她還這般雲淡風輕,仿佛我的肉不是肉一般。我賭氣沒有去衝,繼續弄自己的。說實話,以前也經常吃這些東西,卻從來不知道要經過這麽多道工序。八個小時在忙碌中很快過去,我拿到自己的工錢,快快樂樂的飛出去買蘋果。出門時碰到了一個人,他厭惡的道:‘這麽冒冒失失的,急著去投胎啊。’”

    怎麽覺得有這麽嚴重的熟悉感,葛飛航隱隱約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他有些頭疼的翻開下麵一片日記:“我冷笑,這人絕對不會發現他這次不算預言的預言有多麽準。買了三個蘋果和一瓶滅鼠靈,我趕到日月林的那棵大樹旁。

    把蘋果努力的擦洗幹淨,無比均勻的塗上滅鼠靈,我舉起蘋果,目光親切,親愛的蘋果啊,我的下地獄之旅就靠你啦,你保我順順利利見閻王吧。

    ‘你這也轉變太快了,昨天還要死要活的,今天就這麽快樂的吃起蘋果。’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閉眼衝他莞爾一笑,輕輕的咬下蘋果。

    什麽叫劇毒,沒有經曆過,你自然不會知道,我的感覺就是身體裏好像突然多了個攪拌器,血濤洶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