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街裏流傳了桃花扇的傳說。也就是那時候，一個無月的夜晚，晨王府一把大火，沐如歌就護著年幼的她，那時候似乎是被所有人拋棄的，父親不見了，母親也不見了，附中的下人也都抱頭鼠竄，沒有人注意到還在房中的兩個孩子。沐如歌護著她往外跑，可是那火燒的橫梁差點砸到了他們，幸好那一刻有位白衣的年輕人救了他們。他們後來才知道，那是傾國年輕的丞相，衛昀。

    衛丞相雖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但是這兩個孩子身上畢竟流著皇族的血，始終是要留在宮中的。隻是一入宮門深似海，那傾帝隻是將他們放在了後宮，卻沒有派人理會他們。

    也就是那一年，沐如顏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承受不來，又加上感染了風寒，久病不醫，身體是逐漸消瘦。八歲的沐如歌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長大，勤學苦練，研讀醫術，為的就是讓自己的妹妹遠離病痛，生活得快樂一些。二人生活在冷宮旁邊，常常會聽見冷宮中女人的喊叫聲以及笑聲。

    “……那時候啊，半夜常常被那恐怖的笑聲驚醒，睡不著，哥哥就抱著我啊，哄我睡覺……”沐如顏閉著眼睛，回憶起那時候的生活，確實是很痛苦的，若是可以，她願意一輩子都不要揭開這個傷疤，她摟著宮墨翎的手開始鬆了一些，似乎是支撐不住，但是她還是繼續說著，“隻是那笑聲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啊，我那時候就常常做噩夢……”

    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孤單地站在一個地方，身邊是被燒焦的建築，以及一具具陳列的屍體，在夢中她開始驚叫，每次都是被沐如歌叫醒。那般驚恐的日子，實在是不願意再去回想起來。

    時間過得久了，或許才能慢慢安穩下來，年幼的沐如顏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適應。而沐如歌呢，大概是作為哥哥，又加上要照顧沐如顏的情緒，他一直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來。二人久居深宮，耐性以及堅韌被慢慢磨練了出來。很快就形成了那般性格。

    等到再大一些了，在宮中也遇見了同他們一般年齡大小的皇子公主們，那些人皆是穿金戴銀，好不華麗。沐如顏和沐如歌長得極其俊俏，年幼的時候就已經看得出來了，那些人不過是欺負他們沒有人站在身後，也是嫉妒，常常就是要作弄二人。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與皇子公主們相較量，兩人幾乎是碰見他們就要轉身就走的。隻是那些頑劣的孩子啊……

    “……有一天，我一個人在冷宮旁邊的時候，遇見那三公主。三公主長我五六歲，那時候已經和我如今這般大了吧。倒是狠毒得很，說是看見我這張臉，便寢食難安……”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上了自己的臉，宮墨翎渾身疼的難受，但還是在認真地聽沐如顏講著，他努力地伸出手，將她放在臉上的那隻手拿下來，用自己的大手握著，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他想表達的情緒很大，粗喘著氣，下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來。

    沐如顏繼續說道，“那日她命人抓住了我，就用那大夾子從爐火中夾出碳來，說要在我臉上烙印一個痕跡……”果真是歹毒，那不過是十五六歲大的小姑娘，竟說出此般的話來。

    沐如顏被人製住的時候，也不敢大力反抗，那炭火燙人得很，在旁邊似乎都被那熊熊火焰燙到了。三公主拿著炭火靠近她的臉，想要看見她驚慌求饒的樣子，想要聽見她的驚呼，可是沐如顏沒有，除了那一雙眼睛出賣了她，她臉上的表情還是平淡的，沒有求饒，也沒有罵人。三公主真是氣急，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人明明害怕，但是卻那麽淡然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

    眼看著那炭火就要燙到她了，幸好沐如歌及時趕了回來。三公主被他嚇了一跳，那炭火掉落下來，燙到了沐如顏的衣衫，最後落在了她的膝蓋旁，烙下了一個難看的印子。

    “以後我每每看見這個印子，就會覺得更加地憤恨。”沐如顏到此時的聲音已經有變化了，那膝蓋上的印子，確實是她最難除去的疤痕，也是她隨時提醒自己的傷口。活著，就是要好好複仇，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沐如歌那時候愧疚得很，他覺得妹妹膝蓋上的傷痕全是他的錯，若是他不離開或是早回來一些，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沐如歌是這樣，隻要妹妹受到的傷害，他都會萬般心疼。後來，那三公主是中了他們的計，死的是淒慘得很。

    宮中都在傳說著是兄妹二人幹的，但是傾帝也沒有處理這件事情，於是那些來找麻煩的皇子公主們少了很多，倒也是讓二人落了個清靜。沐如顏就是從那時候喜歡上看書的。也就是那時候，傾帝將慕月這個丫頭放在他們身邊，照顧二人。

    好在那幾年裏，他們也沒有見過幾個人，他們就是被遺忘在宮中，除了那些想要發泄的人之外，雖然對著兄妹二人冷淡以及漠然一切的表情，他們會覺得更加憋得慌。久而久之，他們居住的地方更加清冷。每年旁邊的冷宮都會多幾個瘋癲的妃嬪，那撕心裂肺的喊聲，讓他們久不成眠。

    直到兩年前，或許是衛丞相求情，沐如歌以郡王爺的身份入朝為官，這才搬離了那個冷清的地方。隻是既然封了官，沐如歌便不能再宮裏住著了。傾帝禦賜了一座府邸給他，但是卻還是將沐如顏留在了深宮中。這兩年來，二人見麵的時間也是少的，生怕就是落下了什麽把柄，讓沐如歌不好做。

    就這樣過了兩年。

    “若是不會演戲，怎麽在後宮生存下去？”沐如顏自嘲地說道，故事說到這裏就已經差不多了。“直到兩個月前，那一紙婚書，我下嫁景國……”

    離開了那吃人的皇宮，離開了那長大的傾國，除了舍不得沐如歌，她竟是再也沒有別樣的感覺。分明就是為了複仇才活下去的，每次到難熬的時候就告訴自己，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還逍遙著，若是不好好活著，那便無法報仇了。也就是這樣，沐如顏也就是靠著複仇的信念才活下來的。

    宮墨翎輕輕抬起頭來看，才發現女孩子的眼裏蓄滿了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臉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