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法醫和警察將張羽的屍體抬進醫院的太平間，然後與主任、護長等人快步往科室返。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在場的人沒一會都白了頭，也許這是老天特意的安排，想告訴大家這個女孩死的冤枉，你們都應該給她披麻戴孝！

    “葉秋，你和張羽關係好，你可知道她家人的電話？”柳雪一邊往住院大樓走，一邊肅然問我。

    我淒然微笑：“知道，她母親去世時我還去過她家一趟！”

    “那麻煩你給她父親打個電話，看她的後事怎麽處理？”柳雪看了主任一眼，轉頭對我道。

    我冷笑：“我不想給她父親打電話，張羽在上班期間出的事，你是護長，還是你來給她父親說吧！”

    柳雪聽到我的話明顯有些不高興，但我的話句句在理，她又怎麽好意思發作，沉著臉冷聲道：“好，你把電話號碼發給我！”

    “行！”我拿出手機，迅速在電話本裏找到張羽父親的號碼，立刻給柳雪發了過去。突然我想起張羽死前留下的那段話，覺得張羽生前感染乙肝的事情應該讓主任和護長知道，張羽雖然是自殺，但她能有今天與醫院脫不了關係。

    “對了，主任、護長，我剛才在張羽自殺的露台上，發現了她留下的遺言，我用手機拍下來了，你們也看看吧！”我看著主任和護長，肅然道。

    主任驚訝的道：“遺言？我剛才怎麽沒看見？”

    柳雪以懷疑的口吻問我：“你沒搞錯吧，剛才那麽多人都沒看見，為何就你看見了？”

    我知道柳雪認為我和張羽關係好，怕我故弄玄虛，替張羽抱不平，可那些文字確實出自張羽之手，我又有什麽好怕的？現在我就將照的圖片發給他們，讓他們知道張羽有多麽可憐。

    “遺言就在張羽的屍體旁，剛才大家隻關注張羽的屍體，肯定不會發現那些小字，我現在將我拍的照片發給你們，你們看看是不是張羽的字體，免得有人想著是我故弄玄虛”我看著柳雪冷聲道，然後直接用彩信將剛才拍的照片發給了主任和柳雪。

    主任和柳雪同時打開手機看起了照片，沒一會主任嚴肅的道：“葉秋，這張照片別在亂發了，我和護長知道就行！”

    我當然知道主任是怕這張照片被張羽的父親看到，然後向醫院要高額的索賠費，可我和張羽生前關係那麽好，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麽白白死了，這張照片我肯定會偷偷給張羽父親看。

    “葉秋，主任給你說話呢，聽見沒？”柳雪看我若有所思，並沒立馬回答主任的話，不由心急的對著我大聲道。

    “主任，你放心，我一會就將照片刪了。”經過這麽多事，我知道深藏不漏是很重要的生存法則，日後我還要在科室工作，當然不能直接給主任難堪。

    主任讚許的點頭：“好！”

    說話間我們一行人回到了科室，主任和柳雪立馬聯係張羽的父親，柳雪撥通電話後，騙張羽的父親說張羽突然病倒了，需要他立馬來醫院一趟。張羽父親是老實巴交的土農民，當即答應坐車往醫院趕。張羽老家離這個城市有些遠，坐火車最少得三四個小時，主任和柳雪去辦公室耐心等待他的到來，我們其他人則繼續幫工作。

    我和田茜在治療室配藥，其他幾個護士都去了病房忙碌。病房裏和張羽爭吵的病人，知道張羽在露台上自殺後內疚的要死，跑到護辦室大聲對我道：“對不起，怪我剛才有些衝動，誰知道這姑娘如此脆弱！”

    我看著滿臉橫肉的中年病人，眼中怒火直燒，就在我準備出言數落這個可惡的病人時，田茜已率先開口：“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能還回張羽年輕的生命嗎？我們護士對你們掏心掏肺，可你們總要想著法子刁難我們，我真不知道你們是來看病的，還是給護士找事的！”

    病人睜大眼睛瞪著田茜，可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這都鬧出人命了，他就算是上帝，此刻也得消停點，免得大家細究起此事來，他肯定難辭其咎。

    “還敢瞪我，你是嫌我沒將張羽的親人拉來找你事嗎？”田茜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看見病人對她很不友善，立馬冷著臉大叫。

    病人一臉不悅，但還是搖頭道：“我哪裏瞪你了，你這小護士脾氣不小啊！”

    “你不是張羽，沒那麽好欺負！”田茜怒視病人，冷聲道。

    就在病人氣的滿臉通紅時，柳雪聽到爭吵從辦公室出來，她看了病人一眼，肅然道：“快回病房去，你還嫌不夠亂嗎？”

    病人立馬垂頭不語，然後在陪人的攙扶下乖乖回病房休息。

    “護長，你就這麽放過他了？他可害死了我們一個護士啊。”田茜看柳雪將病人放走，鬱悶的問柳雪。

    柳雪歎了口氣道：“此事確實因他而起，可張羽是自殺，他一個病人，我們又能拿他怎樣！”

    “這樣的病人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日後其他人肯定還會欺負我們。”田茜看著柳雪，認真的道。

    柳雪臉色一沉，肅然道：“夠了，現在醫院是服務行業，我們隻有提高服務意識，才能避免這些災難。”

    田茜看柳雪臉色鐵青，不敢再多言。柳雪看了我一眼，低聲道：“你認識張羽的父親，一會多留意點，他若到了，你立馬帶他來見我和主任。”

    “知道了！”我認真的點頭。

    柳雪看了我和田茜一眼，肅然道：“認真做好各自的工作，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再出什麽差錯！”

    “知道了！”我和田茜異口同聲的道。

    柳雪這才放心的轉身回了辦公室。田茜看柳雪走遠，冷哼道：“什麽領導，張羽死的那麽可憐，她都不願替張羽出口氣，還什麽提高服務意識，難纏的病人我們越好說話，他就越囂張！”

    我看著田茜，淒然道：“張羽自殺也不全是因為病人的問題，轉正這件事對她打擊也很大！”

    田茜眉毛一挑，沉著臉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是在暗示我不該搶了她的機會？”

    我不知道田茜什麽時候，居然變得如此多疑和狹隘，淒然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就事論事。”

    田茜冷笑：“其實你說的也沒錯，論來院時間和工作能力，我都在張羽之下，可為什麽轉正的人是我不是她，其實張羽一出事，我就深感內疚，若當時我願意將轉正的機會讓給她，也許她就不會做出這等傻事。”

    我沒想到田茜也有內疚的時候，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張羽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別說了，這事也不能怪你，轉正是醫院的安排，怪隻怪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我看著田茜柔聲道。

    田茜淒然笑道：“公平自古難得，虧你還是張羽的好朋友，要是你多關心一下她的日常，我想她也不會出事！”

    田茜的話如刀子般紮到了我的心底，頓時我眼中淚光閃閃，愧疚的低下了頭。這些時日我光顧著和田茜爭搶路愷，對張羽確實少了照顧和關心，若我能早些知道她的心理動向，今日這件事肯定就不會發生了。

    “怎麽，內疚了？你的眼中隻有路愷，親情、友情，反正你都不在乎！”田茜看我愧疚，繼續大聲戳痛我的心。

    我聽到田茜的話，頓時如掉進冰窖般渾身發冷，我勉強抬起頭，看著田茜俊俏的臉，肅然道：“夠了！我從來沒有不在乎親情和友情，隻是有些人眼睛瞎了看不見！”

    “誰眼睛瞎了？你若真在乎這些，就應該離路愷遠遠的。”田茜憤怒的道。

    我不屑的看著田茜，冷聲道：“感情不能勉強，他愛的人是我不是你，我為什麽要離開！”

    “你！”田茜氣的柳眉倒豎，臉色蒼白。

    就在我們姐妹置氣時，幾個在病房忙碌的姐妹回到了護辦室，田茜是聰明人，自然不想讓大家知道她和我搶男朋友的事情，立馬換上一副笑顏，轉身去病房忙碌，我輕輕舒了口氣，跑到樓下去等張羽的父親。

    中午飯時，大家都去食堂吃飯，我算時間張羽的父親應該馬上到，就讓劉珮給我將飯帶到了一樓門診。我在導診台狼吞虎咽吃完一盒米飯，沒一會張羽的父親便出現在了大廳裏，我急忙走到他老人家的身旁。

    “是葉秋吧，張羽她怎麽了？”老人看見我緊張的問。

    我盡量壓抑內心的悲傷，扯出一絲微笑道：“你別急，先跟我去科室吧！”說完話，我趕緊扶著老人乘電梯直達科室。

    主任和柳雪都候在醫辦室，他們看見我帶著老人進來，立馬起身問我：“他就是張羽的父親？”

    “是！”我肅然點頭。

    主任看了柳雪一眼，低聲道：“還是你說吧！”

    柳雪咬了咬嘴唇，將張羽自殺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老人。老人聽到這個噩耗後跌坐在地，失聲痛哭。在場的人看到他老淚縱橫，也都紛紛落下了眼淚，我伸手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低聲勸慰他。主任和柳雪也一起來開導老人。不知過了多久，老人才止住哭泣，低聲說他想見見女兒。主任讓我帶老人去太平間看張羽，我點頭答應。在去太平間的路上，我將張羽的遺言給老人看，老人說張羽是家裏的老大，有什麽事都瞞著家裏，他若早知道張羽在醫院如此艱難，他說什麽也會將女兒接回家，可世上沒有買後悔藥的，現在一切都晚了。

    太平間裏老人抱著張羽的屍體放聲大哭，我的眼淚也早已模糊了雙眼。我怕老人哭壞了身體，費盡力氣將他從張羽的屍體旁拽開，然後柔聲安慰他道：“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身體，張羽的後事還需要你來操辦。”

    老人聽到我的話，慢慢抬頭道：“張羽是在醫院死的，醫院應該給我一個說法。”

    “是，張羽死的冤枉，我這就帶你去找領導說事。”為了讓老人暫且忘記失去至親的痛苦，我隨口說罷，扶著他大步走出了太平間。

    張羽的父親先去找了主任和護長，主任和護長說張羽雖然是在科室出的事，但她是自殺，根本和醫院扯不上關係，他們知道張羽家裏貧寒，可以捐助一些錢來處理張羽的後事。張羽父親聽後很生氣，在我的暗中指引下又去找韓院長。韓院長得知張羽因為轉正之事心中鬱結，又不幸感染乙肝，才會選擇自殺，覺得確實是醫院管理不善，才會導致這場悲劇發生，當即決定拿一筆錢作為賠償。後來他從張羽父親的口中得知張羽家境貧寒，母親又剛剛過世，他甚為同情這個可憐的家，最後和醫院領導班子商議，拿了二十萬給張羽的父親作為賠償。我覺得韓院長此事處理的還算好，幫張羽父親將這個二十萬存到了銀行卡上，讓他以後用來度日。

    張羽的屍體第二日便送去殯儀館火化，科室的同誌幾乎都去給她送行，一切結束後我將張羽父親送到了火車站，看著他老人家滿鬢白發，我的雙眼再次濕潤。若張羽知道父親黑發人送白發人的悲傷，她肯定不會做出這等傻事，可惜人生不能重來，她隻能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默默注視自己的親人，希望他們日後能少些苦難，健康平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