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疚，卻沒有去道歉，我性子倔，道歉這種事情怎麽能和我搭上邊。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等著他來找我，然後我們就會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勾肩搭背，胡亂鬼混。

    可是沒有等到他來找我，我就聽說了他被下戰書的事，那是校外一個頗有實力的小混混，很是囂張，我跟韓飛早就想削他了，但人家妥妥的地頭蛇，人多勢眾地，我們幹不過……

    大概又是一起紅顏引發的打架事件，韓飛這孫子，非得到處炫耀自己的魅力，我倆走在大街上的時候，他連嬰兒車裏的小不點都不放過，朝人家拋媚眼，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趕緊拉走了他，估計小嬰兒的媽媽會嚇得報警。

    我周日趕到公園冰湖上的時候，隻見韓飛一人，說好的哥們一個都沒來。“你來幹嘛呀，我他媽認得你嗎！”見遠遠來了一堆人，韓飛吼我。

    地球人都知道他這是想要保護我，偏偏我這個豬腦子就是不清楚，跑過去，蠢氣衝天地說，“我們就當和好了，放心，咱倆聯手天下無敵！”

    話音剛落，小混混們就把我們團團圍住，那人其實還是認得我的，畢竟跟韓飛一起鬼混久了，自然有個臉熟，他們不管我叫做韓飛的哥們，他們管我叫——

    “韓飛，你這小子總算是栽在老子頭上一次了，沒人來了吧，今天我他媽不削死你和你這姘頭，我他媽就不用在這一帶混了。“

    “他媽的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卑鄙，讓一個女孩子都參與進來，你他媽也就這欺負女人的德行。“

    “得了吧你，還女人呢她，剛剛不知道誰他媽叫囂著天下無敵，我今天就要把你們這天下無敵扔到冰湖裏去！“

    說著，小混混們一齊動手，把我和韓飛往死裏揍，韓飛邊還手邊護著我，竟然還有閑工夫訓我，“你他媽來湊什麽熱鬧，現在好了吧，拉著你，我束手束腳的，準被揍成豬頭不可。”

    “去你媽的，“我脾氣又是一個暴躁，可能是太過急切地想向他證明自己不是一個連架都不會打的蠢蛋，於是朝著為首的小混混撲過去，這下好了，我自己迫不及待地像韓飛證明了我就是一個傻蛋，而且還是腦子沒怎麽發育過的那種。

    脫離了韓飛保護的我就像一隻呆頭呆腦的傻鴨子，毛都沒長齊，於是輕易就能被小混混提溜起來，他們抬著我，把我拉到冰窟窿旁邊，威脅韓飛，“韓飛你這小子最好住手，不然你這姘頭可得被扔下去。“

    我被嚇得殺豬般地嚎叫，因為我不會遊泳，而且這零下十度的天氣，我被扔下去，不死也得殘。

    韓飛見我眨眼被控製，急了，他喊到，“有什麽事衝我來，你想揍我我給你揍，你先放了她！“

    小混混樂了，招呼著手下揍韓飛，韓飛蜷縮著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拳打腳踢。小混混卻很卑鄙，即使韓飛被他們揍得鼻青臉腫，卻還是不肯放過我，啪地一聲，我被扔到了冰湖裏。

    湖水冰涼，透心涼。恍惚間看到韓飛瘋了似的拿出一把水果刀朝小混混的肚子捅去，我最後的意識是——“韓飛你他媽有刀不早拿出來。“

    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天後，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跪在我床邊的韓飛，大冷天，他爸也不怕凍壞他，叫他赤裸著上身，背著一捆木棍在這跪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怕病房裏的人凍著，恐怕他爸還會關掉暖氣。

    正是廉頗負荊請罪的模樣，他爸黑著一張臉站在他身後，黑著一張臉，他對我說，“小喬，真是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這小子胡鬧，你給出出氣。“說著他從韓飛的背上抽出一個長長的木棍，足有杯口粗細，他爸遞給我，“打吧，他皮厚，怎麽打都沒有事，他就是欠揍，不打他記不住教訓。“

    我看著身上還滿布淤青的韓飛，心酸，他這都是為了我挨下的，我說我下不去手這事不怪韓飛。

    他爸卻說，“那行，我來替你教訓他！“說著刷地抽出自己的皮帶，拽下韓飛背上的木棍。皮帶鞭子似的朝著韓飛的背呼嘯而去。帶著淩厲的勁風，狠狠落下他的背上。

    “啪！“地一聲，整個病房都安靜了，他媽在病房外麵捂著臉傷心痛苦，我媽也來了，摟著他媽的肩膀直搖頭。

    我被嚇了一跳，掙紮著爬下床拉住他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但還是阻止不了他爸的怒火。

    整整十八下，韓飛愣是沒有皺一下眉頭。

    這一幕，看得旁邊病床上的小混混心直發顫。

    後來，韓飛進了拘留所，呆了十五天，這是他履曆中一個汙點，但被他老爸抹去了。而我，因為在大冬天被丟進了冰湖，落下了病根，我媽告訴我，我來月經的那幾天會很痛，但是她很久之後才告訴我，我以後孩子流產的幾率會比別人大很多，這也就是韓飛他爸為什麽非要結結實實抽上韓飛十八皮帶的原因，沒個交代，他會愧疚一輩子。

    從那之後，一到冬天，隻要天氣稍稍冷一點，韓飛就會給我帶他自己熬的薑糖水，這東西很費時間，他至少得提前一個小時起床，裝在保溫杯裏，叫我趁熱喝下去。並且，他帶我去商場，用自己一個月的零花錢，讓我挑選一條厚實漂亮的圍巾。他雖然是個大少爺，但是他爸管得嚴，每個月的零花錢有控製的。於是他去做兼職，周六周日的時間，去工廠給人卸貨，一小時八塊錢，啤酒他一次扛兩箱，扛了十天之後，他給我買了一雙昂貴的小靴子，我很感動，但那靴子我沒舍得穿，收在衣櫃裏，便宜了我房間那隻神出鬼沒的臭老鼠。

    一到快來大姨媽的日子，他比我還要緊張，天天問我來了沒有來了沒有。並且早早做好預防措施，不容得我有一絲的受凍。記得那年冬天，我踩濕了鞋子，小腹墜痛，蒼白著一張臉，他知道了，先是罵了我一頓，然後厚著臉皮跟那個美女英語老師借吹風機，吹幹了我的鞋子吹暖了我的腳，他抱著我的腳放在自己衣服裏麵，嘴上嫌棄著我腳臭，卻還是捂得緊緊的。

    他燈光下稀碎的頭發在我心中偷偷跳動，我不能明目張膽地看他，隻能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翻看手中的漫畫。若不是有頭發遮擋，恐怕我那點小心思早就被他瞧得透徹。

    我那時候因為害怕最後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隻能自作聰明地將他的一切關心照顧歸結於愧疚。

    那時候全班同學都把我們倆的小心事看在眼裏，偏偏，我們這兩個傻蛋，還在勾肩搭背地做著朋友。

    想必，這就是那弄人的生活。

    他回來後還是會給我煮薑糖水，有時候一天勞累下來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他就給我熬薑糖水，滿滿的一大鍋，微笑著看著我說，“這都是本少爺的心意，你他媽要是敢剩下一點點渣渣，我下次就把你家鎖換了。“

    “……”

    我聞著熟悉的味道從回憶裏醒來。

    “喬，來，喝薑糖水。“他把碗放在床頭，扶起半夢半醒的我，“我已經給朋友打電話了，他是醫生，馬上趕過來。“

    “現在幾點了？“

    “三點了。“

    “啊，還沒有天亮啊。“我的聲音沙啞得難聽，“人家淩晨三點趕過來，你——“

    “放心吧，誰在部隊裏沒幾個過命交情的朋友。“

    “做你朋友真造孽。“

    “得了你，就知足吧，本少爺願意這麽照顧你，你這是修了十八輩子的福了。“

    我白了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喝下薑糖水，“你在哪熬的這個？“

    “你別管那麽多，先喝著。肚子還痛嗎？“

    “不痛了，你這薑糖水就是萬能的，不僅能治痛經還能治腸胃炎。“

    “你怎麽不說本少爺是萬能的？“

    瞧他，沒兩句話就嘚瑟起來了。

    “韓飛，我感覺好受多了，要不別讓你那個軍醫朋友來了吧，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折騰死人家？”

    韓飛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關係的，這小子筋骨結實，折騰不死他，他一個小時前告訴我他出門了，現在大概快到了吧。”

    一個小時……

    “而且你現在發著低燒，得讓人醫生看看。”

    “我也是醫生啊。”

    “你婦產科的。”韓飛斜了我一眼，靠在床頭尋了個舒適的坐姿，他把我抱在臂彎裏，本來還沒覺得怎麽別扭，但是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耳根又莫名地紅了起來。

    “韓……韓飛，你覺不覺得……我……我們現在這樣……這樣有點……有點……”我掙紮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他把我摟得愈發緊。

    “覺得怎麽？”韓飛壞笑著看著我，“你這種神經大條的生物，不要亂想，亂想對你沒有好處。”

    我：“……我就覺得，覺得孤男寡女，黑燈瞎火地……”

    “你真不要臉。”他毫不留情地打擊我，“就你這搓衣板身材，哪個男人看了有胃口，拜托，你臆想也要有個限度吧，對了，我回來後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我不假思索地接過話頭，“你是想問我怎麽出落得這麽漂亮了嗎？”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麽現在還穿A，十八歲的時候你在穿A，現在怎麽還沒長呢，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我——”

    “滾！”我抽出枕頭，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他的腦袋砸去，並且鑽進了被子裏，蒙住自己的頭，聲音悶悶地從裏麵傳出來，“滾！我不認識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