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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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水把菜單給了龍飛,龍飛點了份竹筒飯,竹狸肉,便把菜單遞到木紫溪麵前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點兩個。”
“哦,好的。”木紫溪心緒不寧的應了聲接過菜單,心不在焉地看起來。
當龍飛點到竹狸肉時,木紫溪顫了顫。她小時候特別愛吃這種動物的肉,皮吃起來脆脆的,很有嚼勁,當年外婆為了滿足她,去挖竹貓狸,挖了兩個小時,把那竹貓狸常出沒的洞挖有2米深,才好不容易從洞裏挖出一隻2斤左右的竹貓狸,結果手還給小動物咬傷,流了好多血。現在她的故鄉懷花鄉這種動物都被人吃得頻臨滅絕。她後來長大,每每想到竹貓狸便感念外婆對她的好,不知何時起也心疼起這種小動物來。她沒有想到這兒竟有。一時間隻是覺得心裏堵得慌,一會上菜了她到底吃,還是不吃。
木紫溪看價格都挺高,選了一個最便宜的酸菜筍幹,便把菜單遞給了白成水。對於從來不上館子的木紫溪來說,這裏的價格太貴了,最便宜的都要15元,在自家夠炒好幾個菜的。
白成水笑著說:“小木,你跟你們經理客氣,我可客氣不了。”
“沒有,我喜歡這個,女的嘛都喜歡吃酸菜。”木紫溪說這話自己都覺得心虛,她分明是覺得這裏的菜好貴,點不下手。
“好,好女孩,哈哈。”白成水爽朗的大笑了兩聲後又點了三道菜,才心滿意足的把菜單給了店小二。
木紫溪的臉刷的紅了,她曾經聽人說,一個自己不講究的人,別人也不可能會看得起,沒有想到白成水會豪氣的讚美她,看來還是農村人好。
“過獎了。”
“龍經理,要我說你這個助裏真不錯。”
“還行,談正事吧!”
木紫溪雖然聽到白成水讚美他,但龍飛轉了話題,她不再說話,她心裏還惦記著那個竹狸肉。
木紫溪的心一直很緊,她完全沒有留意龍飛與白成水在桌子上談了什麽,她隻是關心著那一盤竹狸肉。是不是她小時候所吃的竹貓狸。她想起了竹貓狸那黑色細軟的毛,那啃竹子的尖銳而白森森的牙齒,還有它臨死前瑟瑟哆嗦的肉嘟嘟的小身體,竟然有些心酸。
上菜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備受煎熬的木紫溪來說,卻很久。終於第一道菜竹狸肉上來了。那是切的方方正正,塊塊勻稱的大肉片,中間點綴有鮮紅的剁椒,及圓圓的鮮黃豆腐球。小個頭的竹貓狸身上切不出那麽大塊的肉,木紫溪確認好後,大大地吐了口氣。心思終於恢複了平靜,隻聽得白成水說一會要帶他們去山上看看。
龍飛第一次與木紫溪同桌共餐,盡管木紫溪不承認,但她可能是第一個心痛他錢的女人。以往無論請哪個女人共餐,都沒有見到誰跟他客氣過。木紫溪點那道價格最低的菜,因而輕易贏得龍飛的好感。龍飛看她的眼光又溫暖了幾分。不過木紫溪並沒有覺察到。木紫溪吃飯抿著玫瑰紅的小zui,不露齒。她嚼得很快,卻咽得很慢,食物送進嘴,腮幫子一鼓一癟的,眼睛還一直看著窗外,真是別有一番風味。龍飛時不時的瞄過去幾眼,心情很舒暢,他覺得木紫溪是他見過的用餐最有趣的女人。
“小木,你用餐很有意思。”白成水不知何時也發現了,心直口快的說了出來。
想到剛才自己一直流連於窗外的美景,木紫溪把嘴裏的都咽進去,放下碗筷才禮貌而歉意地回他:“哦,我很少參加飯局,不懂得還請您多多指教!”
“哪裏,這種算不得飯局,隨意,隨意。”白成水說完對龍飛笑了笑,大夥又吃了起來。
龍飛見木紫溪多夾她自己點的酸菜筍幹,別的幾乎不動筷子,終於忍不住給她夾了兩片竹狸肉道:“小木,不必拘謹,想吃什麽盡管夾。”
“謝謝。”木紫溪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常常挑她刺的人,那個從來不在乎她感受的上司,會給她夾菜,這種意外讓她很感動,以至於喉嚨有些哽咽,爾後,她想或許是她前不久幫他挑過水果的原故吧,她內心猛生出幾許道不明的複雜感,當然這隻有她自己清楚。她臉有些紅,忙埋頭扒飯,希望無人發現她的異樣。
三人用過餐看過大草地,便直往山上走。白成水一邊領路一邊說:“這邊都是鬆樹林,這些鬆樹,有的都幾百年了。隻是沒有開發出來。”
“嗯,還行。”龍飛淡淡的應了一句。
“很美,我很喜歡這裏。”木紫溪心直口快地讚美道。蒼翠、虯勁、挺拔的古鬆,她真的喜歡得不得了。
龍飛馬上回過頭去狠瞪她一眼。這是他看好的地,即使喜歡得不得了,也不能表現出來。這是做生意最基本的技巧,此次親自上山去看看,就是為了雞蛋裏挑點骨頭,好把價格壓低點。
木紫溪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補了一句:“美是美,不過這山上的植物要是再豐富點就好了。”
“小木,這就是鬆林。”白成水笑著說。
三人正走到半山腰,木紫溪發現山腳有一條順山曲折蜿蜒的小河。與她家鄉的一樣,水很清,水深的地方很綠。這邊的河也有深潭呢。她是小時候曾經掉進過深潭,所以看到了還有些畏懼,走路時隻往裏麵走,生怕再掉了進去。她這大抵便是傳說中的恐水症,隻不過自己恐的不是水而是深得發綠的水潭。
白成水見木紫溪對小河感興趣,忙說道:“那條小河裏麵還有很多魚兒,來這釣魚真是一種享受。”
他剛說完,不待二人回答,他的手機響了。
秋天,山上蟲鳴聲大,見是母親來電,白成水打開了免提。
“你在哪?你老婆快生了,現在送去了醫院,你快回來。”白母在電話那頭急切的說。
“我在陪客人看山。”
“你路客人解釋一下,你老婆生頭胎,她陣痛厲害,想要你來。”
“好吧,我這就去。”白成水掛了電話,抱歉的對龍飛笑了笑說道:“龍經理,不好意思,特殊情況,你看是和我回去,改天再來看,還是你們二位自己先看看。”
“沒事,你先回,我們再轉轉。”龍飛說完看了木紫溪一眼。木紫溪沒有發表意見,她其實也想下山。今天天是沈香蜜生日,她還想早些回去給她取生日蛋糕呢。
再者,雖然她喜歡爬山,喜歡一覽眾山小的快感,但畢竟與龍飛單獨逛山覺得別扭,而且還穿得根本就不適合爬山的裙子與高跟鞋,不知道這山會不會像外婆家的山一樣,穿得不嚴實,身上會沾上毛氣。(所謂毛氣,大抵就是古代文人所說的瘴氣。又或沒有那般嚴重,隻是短暫的身上發癢,起坨。)
白成水見二人願意留下便囑咐到,再往山深處電話會沒有信號,你們不要進太裏了,再說回來時天黑也不好。
龍飛應了聲:“好。”
白成水匆匆下山去了。
龍飛順著小徑接著往前走。
“我走前麵吧。”木紫溪說著,走到了前麵,她拿上一根棍子,像瘸腿人的拐杖,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邊走還邊回過頭說:“以前我們上山都是這樣的。以免遇到蛇蟲,什麽的。”其實木紫溪是有些苦惱,龍飛事先也不和她說要爬山,害她穿了皮鞋,雖然跟不高,但是有些重,累腳,而且又是穿的裙子。有木棍支撐,她也能輕鬆些,雖然說看像不好。這可以說是她最不愜意的一次爬山,後來連看風景的心都沒有了。倒是龍飛一邊慢慢的走著,一邊看看這邊,一邊看看那邊。
二人走向山深處,走了約莫半小時,小路竟是沿著小河的,慢慢的走在小路上能聽到河水嘩嘩的聲響,這聲響越來越大。突然山上滾下來一個石頭,木紫溪一聲尖叫:“當心。”
龍飛聽到她喊,嚇了一跳,腳一滑直往路邊掉,由於慣性,他沿著斜坡竟然徑直直往碧綠的深潭撲去。眼看就要落水,卻沒有任何阻檔物,他在心下想完了,不會遊泳,這該如何是好?還來不及再多想,隻聽得撲通聲,他掉進了涼涼的水裏,渾身shi透。
木紫溪眼睜睜的看到龍飛掉進了水裏,不知所措。對,他或許會遊泳。
龍飛的身子一直在往水裏沉,他隻聽得木紫溪的嘶喊:“龍經理,龍經理您會遊泳嗎?”
“不會。”龍飛話剛落音。隻聽得木紫溪焦急萬分的喊:“啊,怎麽辦。”
木紫溪在心裏默默的祈禱龍飛一定不要有事,她希望水能把龍飛衝到岸邊,但她再仔細一看就絕望了,那不是活水,那是死水啊。她不會遊泳,而且她怕碧水深潭。剛才隻迫不得已看了幾眼,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那次嗆水的感覺又生生的在她心裏升騰起來。
龍飛的身子沉到了潭底,在接觸到潭底jian硬的石石壁時,他奮力往上彈跳。木紫溪看到水潭中央的龍飛撲騰起朵朵水花,天啊,他真的不會遊泳,人命關天。木紫溪心驚肉跳,四處看了看,終於找到了一根她認為最幹,密度最低的大鬆木頭,她馬上把大木頭順著斜坡推了下去,對著水潭大聲喊:龍飛,快,快抓住木頭。”
也許是那木頭太輕了,也許是她太過慌亂,那木頭滾到一半竟然停在了半坡上。
“哪裏”龍飛喊了一聲沒了動靜,急的木紫溪直罵:“該死。”
木紫溪再顧不得斯文,她把皮鞋一扔,像一個戰急眼了的鬥士,拿上拐棍,便直順著斜坡急速往下走,也不管腳底下的碎石,尖草及下麵那令她恐懼可怕的碧水深潭。
滑下十多步,終於她夠到了幹木頭,她狠狠的雙手用力把它了下去,木頭沒有多大聲音的滑進了水裏,激起了微微的水花。
“龍飛,木頭下來了,快,快上來,抓住它。”木紫溪帶著哭腔大喊,並試著往下走。她發現她居然敢麵對那水了,不知道是水裏有人等著救命,還是她終於直視了它。
水裏安靜了會,接著一陣撲騰。龍飛奮力抓找,經過一番生死搏鬥,他終於抓住了幹木頭,浮出了水麵。其實他掉進的地方,那水的深度還不足以沒過龍飛的頭,因為他個子高,有一米八五。那水的深度也就一米八三左右。他是斜著掉進水裏的,當時就希望自己能遊泳遊出水麵,平時看人家遊泳挺簡單的,沒有想到根本就不會,撲騰了幾下,反被水推送到水潭更深的地方,他憋了會氣,忍不住又喝了幾口水,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在這裏結束生命了。正在他累得嗆得快站不起來,想放棄的時候,那個木頭掉進了水裏,求生的希望讓他本能的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它,不然他真的要去見閻王了。他終於蕩著木頭,頭完全浮出了水麵,看到木紫溪兩眼帶淚,一直緊盯著自己,他對她笑了笑微弱的說道:“好了,沒事了。”
木紫溪顧不得裙子被劃破,隻是哭著嗓門喊:“龍飛,快,往左,左邊離岸最近。”龍飛還沒有到安全的地方,她隻是鬆了口氣,心裏的恐懼卻並未消散,生怕再出什麽變故,忙嚷著要龍飛先上岸。
龍飛按照她的指示,拉著木頭直往左,很快他便漂出了水深的地方,走到了岸上。變成落湯雞的龍飛狼狽不堪的上了岸。木紫溪在深潭對岸,看到龍飛安全了,才真正鬆了氣。
木紫溪再次看到那一汪綠水,突然又害怕起來,小時候落水,嗆水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鮮活展現,仿若昨天。原來有那麽一瞬她不懼怕深潭,真的是因為潭裏有人。她的身子抖了抖,她閉上眼定了定神緩了好一會,待到心緒平靜才仔細看四周。她現在在斜坡上,處在一處上不得,下不去的位置。這個斜坡隻有一些草,這裏的土很鬆,她不能抓草前行,那些浮土上的草根本承受不了她。她感慨,十多年未爬山,現在身子長大,變得無比笨揣,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在懸崖峭壁上隨意攀爬走動的,身手靈巧的小女孩。這時,她看到了自己手裏的拐杖,計上心來。她要龍飛在河對岸等她。然後自己用拐杖把斜坡桶出一些土堆子,再慢慢的往上走,花了10多分鍾她終於穿上了鞋子,回到了小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