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靳老爺子見車停了，不等李嫂過來扶，便自己開了車門下了車。

    司機連忙打傘過來，見靳老爺子沒推開，便小心的遮住他，說道，“這裏就是安小姐最近一段時間住的地方。”

    “走吧！”靳老爺子唇線緊繃，回頭看了李嫂一眼，“雨大，你就留在車上。傾墨那邊還需要你精心照顧呢！”

    李嫂點頭，靳老爺子一貫說一不二，她動嘴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你也下去吧！”站在門前，靳老爺子吩咐司機回去。

    司機不放心，可拗不過靳老爺子，隻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不過他也沒回車上，而是坐在進門大廳的沙發那等。

    敲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楊子峰本來不想理會，可接到手下的電話，他便起身開了門。

    “靳老爺子，您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小溪，”靳老爺子聲音沉痛，眼神哀傷，那微微哆嗦著的嘴唇，將他對安悅溪忽然死了的心酸表露無遺。

    握著門把手的手指緊了緊，楊子峰將門全部打開，“您進來吧！小溪就在裏麵。”

    靳老爺子點點頭，腳步沒有以往精神矍鑠，一進大廳，看著放在高幾上的骨灰盒，盯著上麵安悅溪的照片，身子一震，然後伸手輕輕的摸了上去。

    “這世間最悲痛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原本以我的年紀，小溪怎麽也能夠給我養老送終，結果沒想到，她卻先走了這一步，還走得這麽急！”

    靳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著，眼神帶著回憶，根本沒想著楊子峰是回答還是不回答。

    半個多小時之後，他沉默了，接過楊子峰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幹的冒煙的嗓子才舒服了一點。

    “楊子峰？陽城楊家的大少爺？”

    “嗯，是我。”楊子峰點頭，垂簾看向地上的地毯。

    “綿城跟陽城雖然不近，但也不遠。我跟楊家也有一定的交情，隻是這些年上了年紀，沒怎麽往來了。對了，你爺爺還好喝白酒嗎？”

    眼皮顫動了一下，楊子峰抬頭，眼神疑惑，“靳老爺子，您記錯了吧？我爺爺從來不喝白的，倒是對紅酒還能喝上一點。”

    “哦？是的，瞧我這記性。人老了，記得的事情都張冠李戴了。”靳老爺子將杯子放在桌上，“小溪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

    “她送進醫院的時候，已經進氣少出氣多，沒多久就走了，什麽話都沒說。不過，我看她的眼神，應該還是有些不甘的吧！畢竟她的哥哥還有爸媽，都死於非命，而且還跟靳家有關。”

    頓了一下，楊子峰不躲不避的對上靳老爺子銳利的視線，“她活著的時候，一直記著你的好，所以很多事情隻能埋在心裏。因為，她知道，您對她確實疼到了骨子裏。”

    當知道靳老爺子明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孽種的時候，他都寧願委屈自家孫子，娶安悅溪，楊子峰的心裏不是不震動的。

    靳老爺子的為人，他不說十分清楚，但大概還是知道的。

    他為人正直，一貫公平，微微護短。對自己喜歡的人，更是護得厲害。

    所以，安悅溪嫁給靳傾墨的三年，要不是他的維護與百般推進他們的感情，以靳傾墨的手段，不用一年，鐵定離婚。

    “小溪是個貼心的孩子，不該死的這麽早！”靳老爺子歎息般的說著，“不過，我也了解傾墨，他可能對安家出手，可要是親手殺了安亦城跟她的爸媽，是不可能的。”

    “靳老爺子，有時候殺人，真的不需要自己動手。有時候，一把刀就已經足夠了！”楊子峰不同意靳老爺子的說法，“以安家的實力，要不是親近的人，怎麽可能破敗的那麽快？那個時候，您又是怎麽想的？”

    “安家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蹦了出來。我出過手，不過卻沒什麽用。當時，我不知道是傾墨暗地裏出的手，畢竟當初事情一波接一波，環環相扣，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小溪爸媽經營不善。”

    “哎！”靳老爺子起身準備離開，“畢竟小溪的爸爸對經營方麵是沒什麽天分。”

    楊子峰低頭，諷刺的笑笑，麵上卻籠罩著淡淡的哀戚，“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世上再沒有安家人了。我隻是心疼小溪，她還這麽年輕，經曆的事情就比一般的人還要多得多。”

    “是啊，她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靳老爺子掃了眼骨灰盒，再呆不下去，“把她的骨灰盒交給我吧，我找人好好的安葬她。”

    “不用了，她有我跟露露就夠了。”楊子峰拒絕，掃了眼手表，示意時間已經不早了，“靳老爺子，我送送您！”

    “老爺子，我們回家吧？”見靳老爺子不吭聲，李嫂接到司機的眼色，小心翼翼的開口。

    “不，先去醫院一趟。我再去看看傾墨！”靳老爺子發話，疲累的靠在了椅背上。

    他是故意試探楊子峰的，他對安家，還有靳家的事情，關注的程度，超過了一般人。

    不過，試探下來，倒沒什麽問題，隻是可惜，沒將安悅溪的骨灰盒帶走。

    秦深跟錢進一人搬了把凳子坐在重症監護室玻璃窗前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聽到腳步聲，兩人齊刷刷的看過去，見是靳老爺子，立即站了起來。

    “靳老爺子！”異口同聲的喊著，錢進率先把凳子讓給靳老爺子。

    “秦深，你來了？不是說媽媽回來了？這麽晚了，你回去陪陪她吧？”靳老爺子沒有推脫，站著看了會靳傾墨之後，便坐了下來，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沒事，這個時候回去，說不定我媽早就睡了。”秦深說著，眼神閃了一下，“靳老爺子，您剛剛沒回家？醫生說了，傾墨沒事的。您回去好好休息，要不然他醒了，看到把你累成這樣，肯定會心疼的。你是知道的，他有多孝順！”

    “嗯，我知道。錢進，楊子峰你見過幾次，怎麽看？”

    “楊子峰？他這個人表麵看上去很溫和，有著世家公子的做派。但從這段時間來看，他做事非常縝密，心思也深，如果作為對手，絕對非常難纏！”

    “以後多注意他一點，楊子峰不簡單。”靳老爺子深以為然，盡管楊子峰掩飾得很好，但他還是發覺到，他對靳家，尤其是靳傾墨有敵意。

    錢進恭敬地點頭，大概知道剛剛靳老爺子去了哪裏了，目光跟秦深對視了一下，便擔心的勸，“靳老爺子，您該回去休息了。”

    “不了，今晚上回去我也睡不著，幹脆留在醫院，還要安心一點。”見錢進還要說話，靳老爺子連忙阻止，“李嫂已經回去了，她會把藥給我送過來的。”

    他態度堅決，秦深跟錢進也就沒再勸。

    三人三雙眼睛，全都盯著裏麵的靳傾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目光太強烈，還是麻醉效果已經過去，在三個小時之後，靳傾墨的眼珠不安穩的轉動。

    “靳老爺子，大少爺好像快醒了。”錢進一臉激動，眼睛酸澀，淚花點點，“我去叫醫生。”

    靳老爺子也激動的不得了，麵皮顫動著，竭力控製自己不能暈倒，走到門口處，等著醫生過來。

    不一會，醫生跟護士就跑著過來了，他們先進到裏麵的小房間，穿上隔離衣，這才走了進去。

    靳傾墨醒來的時候，先是不適的眨眨眼，然後適應了光線，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

    一睜開眼，他便想到昏倒前的事情，想抬腳下床，

    結果，他卻隻是微微的抬了抬頭，動了動腳指頭。

    額頭上浮上黑線，他這才將目光對上一旁的醫生。

    “靳少爺，您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一邊檢查，一邊問。

    靳傾墨緩緩搖頭，想要說話，卻喉嚨發幹，執法出微弱的聲音。

    醫生沒有聽清，直到他重複了幾次，才明白靳傾墨喊的是一個人名。

    錢進！

    做完所有的檢查，醫生便走出來讓錢進換上隔離衣進去。

    而醫生則將靳傾墨的情況，一一告訴靳老爺子。

    聽完醫生的話，靳老爺子跟秦深總算放下心來，也明白為什麽靳傾墨會醒的這麽快。

    他這是惦記著安悅溪的事情呢！

    靳傾墨非常虛弱，手腳都使不上力，他盯著進來的錢進，隻說了三個字。

    錢進聽了，哽咽得厲害，怎麽也沒辦法把安悅溪已經能夠死了的事情告訴他。

    看到他眼裏的悲痛，靳傾墨有些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暈過去。

    可他死死的忍住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問，“安悅溪，她在哪？”

    “大少爺，楊子峰跟林露露，決定明天將安小姐下髒。墓地已經連夜選好了！”

    “查清楚了嗎？有沒有不對的地方？”靳傾墨喉結滾動，說不出話，目光將這些意思表示出來。

    錢進不忍靳傾墨失望，但還是誠實的搖頭，“我查過，當時確有一名女子，因為槍傷搶救不及，所以送到了太平間，然後很快的送到了焚燒屍體那。”

    “而且，護士搶救你的時候，也說過，因為這段時間搶救病人太多，所以才會血存量不足。”

    心裏，好像有根弦斷了，靳傾墨渾身再無半點力氣。

    他閉上眼，朝錢進揮了揮手指，然後艱難的側過臉，一滴淚順著眼角滴下，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安悅溪的死，竟會讓他痛徹心扉，恨不得一死了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