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電話顧成澤在房間裏愣了很長時間，一個人在床上坐了好半天，這才伸手輕輕將頭發全部攏到了腦後，手指輕輕的夾了夾，拉扯著頭發，讓頭皮上的疼痛蓋過了腦袋裏的尖銳的痛楚。

    賀一航也說過，如果他麽真的是兄妹的話，喬楠肚子裏的孩子八成會夭折，就算生下來也或不長久。到那個時候不知道他還承不承受受得了這種打擊。

    他父親說的對，這孩子不能留。顧成澤坐在床上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冷靜下來了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這孩子注定生下來的話，那麽這個惡人就由他來做吧。

    反正喬楠已經夠恨他了，再多這一筆也不算多。

    下定了決心之後他從床上坐起，衝到洗手間洗漱了一下，把自己整理整齊了準備去醫院一趟，去找喬楠。

    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顧成澤突然愣了愣神。這些天都沒有好好打理過頭發都已經長長了，垂下來的時候正好蓋住了眼睛，整個人顯得有些陰鬱。

    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襯得臉色更顯得蒼白無力。

    顧成澤角落的額前的頭發全部攏到腦後，濕漉漉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著，一路劃過鎖骨，逐漸消失不見。

    他仔細地將臉上的胡茬刮去了讓自己看得有些精神了，這才出了門開著車還能直奔醫院去找喬楠。

    做那種決定不是很容易的，一路上，他手腳都是顫抖著的，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都鋪了一層很細密的汗漬，心頭一陣陣的發慌。他想要喬楠幸福，也想要保住孩子。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兩個心願他都無法做到。

    是他毀了喬楠的幸福，也是他要毀了孩子的生命。

    顧成澤停在停車等好長時間都沒有下車，一個人趴在方向盤上眼睛突然紅了，他就是一個人渣，一個混蛋。

    這輩子他虧欠喬楠的實在太多太多，下輩子下下輩子，沒有辦法還。

    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他打開車門大步朝著醫院走去。

    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的表情，顧成澤想，他該很適合演戲，明明做的這些事情，像把利刃一樣，狠狠的撞插向自己胸口卻依舊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捅刀。

    喬楠還一個人守在病房前頭，不住的幫喬依雲按摩著。

    心胸是挺著肚子有點累，她時不時的把手放在後腰上輕輕的捶幾下，有幾縷沒紮緊的頭發散了下來，絲絲縷縷的散開擋住了她的臉。

    顧成澤再門口看的有些失神，想要把那個堅強隱忍的女人抱在懷裏疼著。

    可是他不能這麽做，他們做的隻是你自以為是的傷害她，將他推離自己身邊。

    在門口猶豫了好長時間，他才推門走了進去裏麵的人見到是他，滿臉的詫異。

    喬楠收回臉上錯愕的表情冷淡的開口：“你來做什麽？我不想見你，請你趕快離開。”

    “我想要跟你談談”強忍著胸口的疼痛，顧成澤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地開口語氣不起波瀾。

    喬楠強迫自己轉移了視線，冷淡的開口說道：“我沒什麽想跟你說的，顧先生，請你離開。”

    一句顧先生家兩個人的關係打回了陌生人，顧成澤的臉色有些白，握緊了雙手才能夠勉強抑製住身體的顫抖：“關於孩子的事情我想找你談談。”

    喬楠下意識的雙手捂住了肚子，有些警惕的盯著他：“你想要談什麽？”

    “我們出去吧，在這兒說不太合適。”顧成澤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喬依雲，輕聲開口。

    喬楠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離顧成澤遠一些。見到了他之後喬楠一顆心就像是在沸水中煮著一樣，慌亂不安，指甲用力的扣入肉裏才讓自己勉強冷靜了下來。冷聲開口：“要說便在這裏說好了，要不就走。”

    “我想……”顧成澤握緊了雙手，臉色是一片慘白：“我想讓你打掉孩子。”

    顧成澤的話讓她愣在了原地，像是沒聽清一樣喬楠傻傻的問著：“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想讓你打掉孩子。”他隻能夠無奈的重複了一遍這麽殘忍的話。

    “為什麽？”喬楠那張臉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麻木了一眼，這幾天聽了太多這樣的話，或許是她已經習慣了吧，已經不覺得疼痛了……

    “因為……”顧成澤抿了抿幹涸的唇，剛才的話才一說出來，腦袋裏就是一陣嗡嗡的聲響，讓他有些聽不清楚喬楠的聲音，努力的讓自己聲音變得平穩，啞著嗓子開口：“因為，這孩子生出來之後……”

    他不想要打掉孩子，他想要孩子活下來，他想要孩子活下來……

    “於你，於我。”閉嘴，別再說下去了，他很期待孩子的出世，很想要跟孩子跟喬楠一起生活，生活一輩子。

    顧成澤咽了口口水，艱難的開口：“都不是好事。”天知道知道喬楠懷孕了的時候他心裏多高興，他不想這麽說，不想這麽做……

    喬楠眨了眨眼睛，情緒逐漸的開始有些不受控製，眼淚不住的往下淌著，模糊了大半視線，顧成澤的模樣在喬楠的眼裏拉長著，逐漸變成了一片陌生。

    淚水啪嗒一聲落了地，清脆的聲音像是導火索一樣，徹底的引爆了喬楠多日裏累計的怒火和哀怨。

    她隨手抓著桌上的東西就朝著顧成澤砸過去，他也不躲，就呆呆的站在哪兒任她發泄，一張臉蒼白的跟張紙一樣，沒有一點血色。

    喬楠猛地抓住了桌上的玻璃杯，砸向了顧成澤，手一滑，砸在了他額角上，綻開了一朵血花，豔紅的鮮血從額角一路往下淌著，模糊了視線。

    喬楠慢慢的往下蹲著，雙手捂住了臉頰，淚水從指縫裏溢了出來。

    顧成澤的那些話，像是埋在她心口的炸彈一樣，砰的一聲在胸腔裏炸開了，剩下鮮血淋漓的一片。

    胸口難受的很，喬楠咬死了牙，努力的不讓聲音從口中溢出。

    無論顧家人再怎麽糾纏，顧正南說的話再怎麽刺耳都沒有關係，顧成澤從來沒有說過什麽這對喬楠來說算是欣慰。

    欣慰顧成澤是不是還稍微的有一點點的喜歡她，一點點的留戀他們之間的關係呢？

    最終那些想象卻被盡數戳破了，毫不留情的被顧成澤毀壞了。

    她曾經那麽喜歡的一個人，現在突然間覺得好陌生，好陌生。

    喬楠手指輕輕的扣著心口的位置，那兒好難受，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孩子，孩子，是她跟顧成澤的孩子。她肚子裏的孩子承載了兩個人所有的回憶，所以她無論怎麽樣都要將孩子留下。

    可是現在呢，那理由好像消失了，這孩子的爸爸都想要他消失啊……

    “為什麽？”喬楠的聲音顫顫的，這三個字從舌尖上滾了出來。

    “孩子生出來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麽好處。”顧成澤話說的艱難，他沒辦法做到那麽冷漠，看著喬楠那麽絕望的樣子，像是胸腔中插入了一把刀還不住的旋轉著一樣，疼的他渾身顫抖，卻要裝出一點感情沒有的模樣。

    “不是孩子！”喬楠垂著頭不住的尖叫著，她不想抬頭，不想看著顧成澤，不想和他視線接觸。好像這樣就能夠躲避疼痛：“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為什麽？”

    “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

    “為什麽要出現在我身邊？為什麽要讓我喜歡上你，為什麽一聲不響的將我拋棄，為什麽到如今連我最後一點希望都要剝奪？為什麽？！為什麽！”

    低啞的聲音不住的在病房裏回蕩著，顧成澤不受控製的朝她走了過去，想要安慰她，可想起了從這一次來的目的之後突然止住了步子。

    硬下心腸：“把孩子打掉吧，你也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就算是生下孩子後能怎麽樣？你照顧的好他？你能夠給他什麽？”

    “而且，你媽媽還這麽躺在病床上，醫藥費該怎麽辦？你撐不了多久的。”

    “把孩子打掉吧，我會努力做到最好，你母親的醫藥費由我來承擔，我可以送她去國外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直到她蘇醒為之。我能夠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後半生的生活安穩。而且……你也不希望孩子出生後就沒有父親吧？”

    顧成澤低聲說著，低啞的聲音一字字落在喬楠耳中，字字誅心。

    “我當然不希望……”喬楠慢慢的止住了哭泣，仰頭盯著顧成澤，“我當然不希望這孩子出生後就沒有父親，我更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混蛋，不……混蛋都不如。”

    喬楠赤紅的眼睛讓顧成澤不敢直視，慌忙移開了視線。

    “你在擔心我以後會帶著孩子來找你嗎？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的。我嫌丟人。”喬楠滿眼的恨意：“這孩子對你來說就是一個麻煩是嗎？無論如何都得除去是嗎？”

    “他好歹也流著你的血，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原來所有人都一樣，她這輩子都栽在了顧家兩個人身上，如果……如果當時早便知道顧成澤這麽狠心的話，她一定一定不會選擇遇見。

    可惜沒有如果。

    “你別這樣，如果帶著孩子的話，以後你和孩子都會過的很艱難的，喬楠，聽我的吧。”顧成澤微微皺起了眉頭，心疼，可是那些話還是得說：“把孩子打掉吧。”

    喬楠深呼吸兩下，將臉上的淚水摸去了，蒼白的麵上慢慢擠出了一抹無力的笑意。

    薄唇微張，吐出了兩個字：“好啊。”

    一室寂靜，顧成澤心口停了跳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