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澤慢慢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盯著頭頂的慘白的天花板發了呆，沉默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哪。眨了眨眼睛呆呆的轉過腦袋看到了在一旁用手撐著臉頰打瞌睡的蘇小冉。

    顧成澤想要坐起來，腦袋裏卻好像灌了鉛一樣，沉得又躺了下去，身上一陣陣的酸軟無力。他輕輕的抿了抿唇，喉嚨裏是一片幹涸，像是著了火一樣，燒的他渾身難受。

    他想要伸手去抓桌上的杯子，卻驚醒了床邊上的蘇小冉。

    “澤，你醒了！”蘇小冉輕輕拍了拍臉頰，彎腰看著床上的人，滿臉擔心的問：“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哪兒不舒服？”

    察覺到他的失神，蘇小冉急忙伸手將顧成澤扶了起來，在他背後墊了個柔軟的枕頭：“感覺怎麽樣？”

    顧成澤想要開口說話，嗓子裏卻是一陣腥甜，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輕咳了兩下，嗓子眼裏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這才勉強擠出了一個字：“水……”

    蘇小冉急忙將玻璃杯遞給了他，一口氣將那些水全部灌下去嗓子裏的火辣感覺也好了很多，顧成澤伸手輕輕的錘了錘自己的疼痛不堪的腦袋。

    他記得昨晚上好像是喝醉了，然後……然後做了一個夢。

    宿醉的感覺好難受，顧成澤輕哼了聲，靠在床頭前閉著眼睛休息著。

    蘇小冉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沉默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問：“澤，你沒事吧？”

    顧成澤轉過頭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蒼白的笑意：“我能有什麽事？別擔心。”

    “澤……”他這幅模樣讓蘇小冉很擔心，還不如大鬧一通，去發泄自己的怒氣，和怨恨來得好。

    “我沒事。”顧成澤伸手去哪桌上的玻璃瓶子，掌心裏鋪了一層晶瑩的汗漬，那隻是一個夢，醒來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喬楠還在醫院裏頭陪著她媽媽，所有的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樣子，不會有任何改變。

    蘇小冉眉頭越皺越緊了，手指慢慢的放在了顧成澤手上，她突然的觸碰讓顧成澤嚇了一大跳，手一鬆手中的杯子“啪嗒”一聲又落回了桌上，滾了幾滾。

    顧成澤垂眼呆呆的盯著自己的手掌心，沉默了很久才閉上了眼睛，手指插入了頭發裏麵，使勁的揪了揪，頭皮上尖銳的疼痛讓他逐漸的冷靜下來。

    隻是個夢而已，夢已經醒了，不用害怕，喬楠不會有事情的。隻是……夢而已。

    這些話他卻沒有辦法騙過自己，到現在他還記得那感覺，從指縫裏流出的鮮血的溫熱，到現在似乎還能夠在指縫裏看到一片豔紅。

    顧成澤身體微微躬了起來，手指微微一用力，手背上的針刺痛了手背，立刻腫起了一個大包。

    “醫生說喬楠肚子裏的孩子抱住了，他雖然身體很弱，不過……”蘇小冉輕聲說著：“那孩子很堅強，活得好好的。”

    那孩子很堅強，可喬楠現在卻脆弱不堪了。他摧毀了喬楠建築起來的堅強，把喬楠逼到了這個地步。

    蘇小冉輕輕的舔了下幹涸的唇角，小心翼翼的盯著顧成澤看著：“醫生說，是個男孩，再過幾個月就能夠出生了。如果那個時候喬楠能夠醒來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才說了兩句，話便說不下去了，蘇小冉輕輕的舔了舔唇角，話說的艱難。

    顧成澤卻一直沒有開口，隻垂著頭蜷縮起了身體，安靜的不像話。

    “你要不要去看看喬楠？”蘇小冉擔心的盯著眼前的人，說話聲都不敢放大了，隻低低的開口說著：“她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了，你現在可以去看看她……”

    顧成澤身體一僵，眼神有些暗淡，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不敢去，他怕僅存的一點點理智，最後一點點堅強會崩塌，他害怕……害怕看著喬楠那副躺在床上不生不死的模樣會絕望。

    顧成澤眼眶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他眨了眨眼睛，將淚水逼了回去，咬死了牙不住地告訴自己要冷靜，換了幾次呼吸才慢慢平靜下來了。

    他不敢見喬楠。

    蘇小冉歎了口氣，看著顧成澤不在說什麽。他穿醫院的病服會過敏，蘇小冉就回家了一趟將顧成澤的衣服洗漱用品還有些日常用品呆了些過來。

    明知道顧成澤的病不嚴重，打完點滴就立刻能夠出院，可是，她卻像是篤定了顧成澤會住在醫院一樣，帶了一行李箱的東西放在病房裏麵。

    從喬楠手術結束開始，顧成澤就在一牆之隔的病房裏住著，連每天送進去的食物都會原封不動的被送出來，蘇小冉每天好說歹說的勸著，才勉強吃那麽幾口。

    別說公司的事情了，他現在什麽都不管了，隻把自己困在那病房當中，一步也不肯踏出，也不見任何人，顧家的人來了幾次，也都被拒之門外，連那道大門都沒有進去。

    看著他逐漸消瘦的臉，蘇小冉有些擔心，別到時候喬楠還沒有醒，顧成澤就先倒下了。

    她想要開口勸她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夠不住的重複著，要他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雖然明知道他不會聽，也隻能夠這樣了。

    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蘇小冉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搖搖頭轉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賀一航剛好從喬楠的病房出來，剛做完檢查的樣子，蘇小冉扁了扁嘴，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

    賀一航疑惑的關上了病房的門，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低聲問了句：“怎麽了？”

    她一聲不吭的鑽到賀一航的懷裏，雙手緊緊的拽住了賀一航的衣領。賀一航皺著眉頭輕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裏，手指一下下的拍著她的後背，聲音低沉：“你怎麽了？”

    “怎麽辦啊？”蘇小冉的聲音帶著哭腔，紅了一雙杏眼：“喬楠要是醒來怎麽辦啊？”

    “不……不是……喬楠要是醒不過來怎麽辦啊？”越說就越覺得話不對，蘇小冉隻能閉了嘴，低聲哼了兩聲，眉心皺的多出了幾道褶子。

    賀一航伸手溫柔的拍了拍蘇小冉的肩膀，轉過頭透過門上那一小塊玻璃往裏望過去，在床上安靜的躺著，靠著身上那些儀器活著的喬楠，眼睛被消毒水的味道熏得有些疼：“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房間裏，顧成澤仰躺在床上，習慣性的伸手去摸桌麵上的香煙，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蘇小冉早就將煙全部扔了。歎了口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著。

    突然間“砰”的一聲，門被誰推開了。

    顧成澤皺著眉頭斜了外頭站的人一眼，護士站在門口看著他，有些為難的開口：“抱歉，我實在攔不住這位先生。”

    “你先出去吧。”看清楚來的人是誰之後顧成澤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靜靜的揮了揮手，讓那護士先離開。

    她點了點頭，順手幫兩個人關上了病房的門。

    顧正南皺著眉頭朝他走了過去，喬楠的事情他早就聽說了，對於那個意外他覺得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兒子竟然對她用情這麽深，冷眼看著慢慢走近的人沒有一點好語氣：“你來這兒幹什麽？”

    “我倒是想要問一問，你在這兒做什麽？受傷的人又不是你，為什麽要呆在醫院裏，連家都不回。”

    “我不用你管。”顧成澤淡淡的開口，轉開了視線，連看也不想要看他一眼。

    “你也太不像樣了！”顧正南氣的脖子紅了一圈，怒氣衝衝的開口：“為了一個女人弄成這個樣子值得嗎？”

    “我不想要那什麽才叫像樣？”顧成澤斜了他一眼，聲音冷淡：“用假的親子鑒定來騙我，那就叫像樣嗎？我還以為你不至於卑劣到這種地步，沒想到你還真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我是為了你好，你不能因為這個丫頭陪了自己的一輩子。”提起了這件事，顧正南的怒氣便短了一截，偏過了視線，悶聲開口：“我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開什麽玩笑！”顧成澤覺得自己的情緒逐漸的開始有些不收控製了：“你隻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罷了，別說的那麽冠冕堂皇，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如果真的是為了我好你就不會這麽做！你就不會這麽對我！”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因為理虧因為你無言以對是嗎？因為你知道你自己做錯了是嗎？”

    被顧成澤的話逼得無處可走的顧正南冷聲嗬斥：“夠了！你現在瘋瘋癲癲的像什麽樣子！先不說工作，你連家你也不回了，就守著這麽一個將死的人，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她還活著，隻要還活著我就不會放棄她。”顧成澤聲音很慢，卻很堅定。

    “那樣算是活著嗎？她這一輩子都要躺在病床上頭了”陸正南的聲音也提高了：“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是活著嗎？早點放棄她比較好！”

    顧成澤忍不住的握緊了雙手，手背上青筋爆了起來，深呼吸了兩下才將話從喉嚨裏頭擠出來：“你走吧，趁我還能夠保存一點點理智對你，趕緊走吧！你知不知道我多不想要看到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