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段清……”橋維維已經很出身了，圓鼓鼓的肚子行動起來一點也不利索，她艱難地移動著步子，靠近頭發淩亂，無精打采的審段清。

    “維維……”他瞟了她一眼，急忙起身扶著她坐到一張木凳子上，責怪：“誰讓你出來的，挺著個肚子也不怕出事！”

    “我擔心你呀，聽說你被帶走，我都快急死了。”橋維維說著忍不住兩眼落淚。

    “別擔心，沒事的。”他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安慰。

    “什麽沒事？我都問了，事大著呢。你怎麽這麽粗心大意！那麽一個連經驗都沒有的泥瓦隊，你也敢給他們開公司？你是不是瘋了？”橋維維邊哭邊說，雙手不停地捶打他。

    要是他坐牢了，她們母子怎麽辦？

    “他是我表弟，是我最親的人。我爸爸走後，我在姑媽家長大，他們一家對我都很好。我隻是想回報一下恩情。”為了回報這份恩情，他義無反顧。

    “報恩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麽非這麽做？”這是自殘！

    “東六賭博成癮，我隻是想幫他戒賭，心想給他一份事業幹，他忙起來就會忘記賭了。沒想到會發展到這個情況。”他的初衷是善意的，隻是世事難料。

    “就算是這樣，你為什麽行賄去接那麽大的一個工程？”橋維維全聽助理說了，審段清行賄工程負責人拿到了唐氏的一個大工程交給東六做。

    審段清苦笑一下，“我不是想讓東六看到希望嗎。”

    “你就是喜歡這樣什麽苦都自己一個人扛。”她心疼他的自虐，也心疼他的那份良苦用心。

    “維維，愛上我你後悔嗎？”他直視她，淡笑著問。

    “後悔，後悔沒有早一點愛上你，早一點奔向你。”她抹去眼淚，嗔瞪他。

    審段清滿意的笑了，伸手撫著她隆起的肚子，“如果我真的出不去，維維你想辦法……”

    “審段清，你胡想什麽呀？我和孩子會等你的！你坐十年我等十年，你坐二十年，我等二十年，總之這一輩子你甭想拋下我們母子不管！”她捶打他，說的聲淚俱下。

    審段清不由得傷心難過，抱著她，“好好，你這個傻丫頭，我沒有白愛你。我會好好的愛自己，養好自己，等著出去養你們。”

    “段清，你答應我，出來之後咱們好好生活。”

    “好，好好生活。”

    還有什麽比好好生活更能打動人心的呢？

    為了複仇，他幾乎喪失了自己，扭曲了靈魂，得到的不過是身陷囹圄。

    還好，他遇到了橋維維，他有了橋維維，生活裏的光被她燃亮，他不至於墮落的那麽深。

    維維，謝謝你，我一會一定好好愛你，不再報仇。

    秋要文和薑哲見到審段清時，他已經被送進了拘留所，穿上了背夾。

    他見到秋要文，沒有那麽仇恨，也沒有那麽釋懷，一種複雜到內心表不明的情緒。

    “你這孩子也真是，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你是慶龍的孩子？”秋要文的詰問令審段清一陣冷笑。

    告訴？如果你有心，需要我去告訴嗎？

    “您那麽忙，我不想打擾您。”他淡漠地瞟著他。

    “段清，我都聽薑哲說了，你不該恨我，更不該恨雙向。當初車禍後，我一直在積極處理善後事宜，壓根沒有打算讓你爸承擔一切後果。”審慶龍的死讓他糾結了很久，也痛惜了很久。

    嘿嘿……說的那麽好！

    “不是你讓秋梓瑤帶著你的意思去找的我爸媽？”他永遠忘不了那個晚上，他躲在房間裏，聽著那個氣勢跋扈的表姐是如何勸自己不善言辭的爸爸為雙向犧牲的。

    她真是軟硬兼施，雙管齊下。

    “什麽？”又是梓瑤？秋要文火氣衝天，心中的憤怒逐漸擴張。這個死丫頭，她背著我到底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不知道？那就是秋梓瑤假傳聖旨，為了保著雙向不惜讓我爸做雙向的替罪羊。”他冷嗤，雙目清寒地注視著他，看得出他似乎真的不清楚當年的事情。

    “這個孩子！”她真是太過分了！難怪他給審慶龍的錢會在梓瑤的手裏，她這是……

    他怎麽會生下那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兒？

    太可怕了！

    “段清，這一切都是姨夫的錯，姨夫沒有好好照顧你，沒有在事發後多關注你的生活，才會讓悲劇一再發生。那時候，姨夫急著離開，去尋找可以東山再起的資源，忽略了你們。我……”

    自責也改變不了發生的事情，他隻能不停地內疚，希望孩子能夠減少對子瑤的仇恨。

    “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也許是我太過專注於複仇了。”他淡淡開口，想起維維，嘴角微微一笑：“一切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他已經發現活著不止是報仇，還有更好的事情等著自己，隻要把目光張開一點，幸福和美好都會開放。

    “你能這麽想，姨夫很開心。你放心，姨夫一定會想辦法幫你！”他不會讓他年紀輕輕就被困著。

    “不用了，這個跟頭我摔得很疼，但是摔得很開心。也很及時，至少它讓我徹底醒悟過來，也懂得了以前不懂的事情。”感悟很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不應該奴役自己的情感去鑽牛角尖，他該開心，他該微笑，他該利用這麽高的顏值去好好給維維撐門麵。

    是的，他想開了，很徹底地想開。

    “很好，你能從這件事裏吸取教訓，真是一個好孩子！姨夫很高興，但是姨夫還是會幫你出來，你不能讓維維傷心對不對？”秋要文會盡力拯救這個孩子，他欠他太多了。

    “姨夫，我隻想問您一件事……”一件壓在心頭很久的事情。

    “是關於你媽媽嗎？”他知道審段清一定會問這個話題，直接開頭，“孩子，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她拋棄你們？”

    是的，他恨她，恨到骨子裏，可是他更想見她，哪怕一麵也好。

    沒有媽的孩子，內心的荒蕪，你不懂。

    “你媽她早在你十歲的時候就不在了。”秋要文並不想揭開那層傷疤，但是很多事情不說永遠都是誤會，不如挑明，痛就痛快地哭。

    不在了？

    審段清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動一下。

    這怎麽可能？

    “她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我和你姨帶著她幾乎跑遍了全球，可是還是沒有想到治愈她病症的良藥。她擔心你們會因為她變成那樣傷心，便謊稱自己移情別戀，和你爸爸離婚，不見你。你不知道，在最後那一晚，她是在極度痛苦和思念中離開的……”秋要文沉痛地說著，眼角掛滿了傷心的淚水。

    那是一個美豔的女孩，生命卻停留在了三十歲的檔口。

    “不！”審段清哀號一聲，抱著自己蹲下來，失聲痛哭。

    不，媽媽，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讓我恨了你這麽多年就為了不讓我傷心。

    “段清，你媽她是怕你們傷心……”

    她選擇這樣離開是為了留給孩子一個想念，讓他以為媽媽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某個地方。

    “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媽——”審段清難以自控地哭泣。

    “振作一些吧，孩子。你媽在天有靈會看到你的一片真心，為了她你更該好好生活，為她在這個世界上認真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錢呢？那些年我收到的匯款是怎麽回事？”他止住哭聲，迷蒙著雙目望向秋要文。

    “那些錢是梓粲寄的。”一直站在旁邊的薑哲開口說話。

    “梓粲？”原來如此。

    “對，是他寄給你的錢。”薑哲很想告訴他，梓粲為了那些錢都做了那些犧牲，想想還是算了。說出來都是淚，還是不說了。

    “他哪裏來那麽多錢？”他追問。

    隱隱感覺梓粲一定付出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努力。

    “他……付出了我們常人難以承受的一些事情。”至於什麽事情，他隻能點到為止。

    “我一直以為那些錢是她給我的，沒想到過梓粲。”審段清直視薑哲，“梓粲什麽時候見我？”

    “很快的，他想通了自然就會見你們。”別逼他，他需要心理過程。

    審段清點點頭。

    “審段清，就是陷得太深了。”他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麽一句。

    審段清輕輕歎口氣，苦笑著說：“誰說不是呢？”

    事不說不明，理不說不通。

    很多事情為什麽一定要隱瞞，明明是善意的謊言，最後卻變成悲催的悲劇收場。

    “秋梓瑤，你給我滾出來！”秋要文回到家，怒不可遏地咆哮，整個客廳全是他腳步走動的聲音。

    薑哲垂手立在旁邊，不言不語。

    秋媽和薑媽聽到暴怒，急忙先後跑出來。

    秋要文抬頭目光直直透進妻子那灰暗的眼神裏。

    你早就知道一切，是不是？

    瘋不過是保護女兒的一種手段！

    秋媽走近他，輕輕伸出手撫摸著他蒼老的額頭，淚水滾下。

    “你可以清醒了，我全都知道了，你不必為了她再繼續裝瘋賣傻了。”這是責怪，沉痛的責怪！

    你不該呀，不該讓事情繼續發展。

    秋梓瑤本來在睡覺，聽到老爸的咆哮，心咯噔一下慌亂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硬著頭皮下樓來，偷眼看了沉默不語的薑哲一眼，他遞給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就不管了。

    沒良心的！

    “爸，您找我……”她看到媽媽那麽深情地凝視爸爸，有些詫異。

    咦，媽這是正常了嗎？

    “是不是你讓審慶龍自殺的？”他單刀直入，逼視女兒。

    “爸，我沒有。”梓瑤狡辯：“我隻是去跟他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勢，然後怎麽做全在他……”

    “混賬！”他憤怒地想抽她一巴掌，被妻子狠狠拉住。

    “慶龍是個實誠人，他的大腦沒有你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在暗示他怎麽做，他就會怎麽做。還敢狡辯……”

    “爸，我是說了過分的話，可我都是為了我們家。”梓瑤傷心地哭起來，“那個時候雙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您焦頭爛額的東奔西跑解決車禍，媽又瘋了……你說我能看著你們這樣，不管嗎？”

    說的自己很孝順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