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日複一日徘徊在“媽媽的唉聲歎氣和偶爾的狂躁嘮叨”和“爸爸的持續說教”中的蘇白覺得自己像被扔在潮濕陰暗角落的一塊破布，慢慢的發了黴，長出了綠毛。唯一的逃避方式就是和一些原來體校的同學出去聚會下。

    然而聚會場所，也很有他們個性的安排在羽毛球館。

    蘇白不是太擅長打羽毛球，在學校時她的主攻是田徑。打了場雙人賽後她就大汗淋漓地跑到了一邊休息，伸手接過了一個鐵哥們遞來的可樂。

    “哎，小白，一看最近就不鍛煉了，原先你體力可是男人都比不了。”

    “哪有時間鍛煉啊，天天睜眼就上課的。”瞥了一眼身邊那個有明顯肱二頭肌的男生，原先還和他做過同桌來著，“你呢，還練著呢，真想往職業上發展還是怎麽的？”

    “像我這種，除了運動，腦袋裏搜不出幾個名詞的人，除了搞體育還能幹什麽。其實你不跑了我們都覺得可惜。”

    和一些在最心無城府的年紀認識的人，平靜的回憶之前的事情，這種感覺真好。蘇白眼前浮現出了當時自己比賽時奮力衝刺的樣子，那時的自己什麽也不想，眼前隻有終點。安研隻是一閃而過的燦爛花火，她並沒有想為那片刻的驚豔付出什麽。“我也後悔啊，不過想開了，不跑也好，每年體校畢業的這麽多，有幾個最後真能憑體育出頭進個國家隊什麽的。能去個小學校當體育老師就不錯了。”

    男生對她的這種現實分析不置可否，隻能幹笑兩聲轉移了話題：“對了，前兩天大力突然打回來電話，說碰到你了，而且……真的假的？！”

    大力。就是當時上學時孫力的外號。因為他實在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身蠻力。蘇白冷笑了一聲，無可奈何地說：“你說真的假的啊，我又不想碰到他。”

    “話說回來，他當時可一副不追到你誓不罷休的架勢，我們都以為你答應是早晚的事，誰想你就這麽堅決。”

    “那是因為咱這破學校女生太少好不好？！純粹的陽盛陰衰！”

    “好球！”男生說話時眼睛一直注視著正在進行的對打，不禁高呼，然後才附和著蘇白說：“也是啊，哈哈。那你現在有男朋友沒？”

    “……沒。”

    空掉的可樂瓶放到腳下踩癟，“哢嚓哢嚓”有些刺耳的金屬聲響，但是沒有人介意。蘇白難得的覺得，這樣的環境真好。

    其實從蘇白的本心裏根本不想要承認孫力是她的男友。那個人自始至終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連邊都貼不上，而她又不覺得自己到了需要將就的時候。那麽答應交往這件事要怎樣解釋呢，大概隻有歸結於桐州的環境，歸結於那兩個人的存在。

    蘇格，她現在在桐州，很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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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一大早蘇格就被安研拉進了他的車裏，一路朝市區開，蘇格揉揉眼睛，斜睨著他。

    “帶你去買上學用的東西。”

    “哎，等等，我……我不用，我還想……”

    安研隻是徑直開著車，幹脆的打消了她的想法，“你還想回家拿，是吧？問題是，你覺得你現在回家拿得了麽？再說了，來回折騰機票就要多少錢。你呀，就在這兒直接開學吧，等過一陣叔叔阿姨氣消了，趕上大假再回去。”

    嚐試著張了張嘴，卻發覺說不出反駁的話。蘇格扭了扭手腕上的表，算是默認了他的觀點。

    一路被他拉著，無論是超市還是商場，極其迅速而有目標性。在這過程中，蘇格不隻一次的想，他們這樣手牽手到處逛，在別人眼裏就是……情侶吧。但是每次這個想法一出現，隨之出現的就還有兩個“對不起”。

    對不起穆楓。對不起趙西西。

    歉疚感，甚至可以說罪惡感，充斥著整顆心，然後便心不在焉起來。蘇格愈發明白一件事，即使現在她能夠和安研在一起，她也找不回，她以為應該有的快樂了。

    如果說，有一些東西是日常所需，一定不能缺的，那麽把她帶到賣衣服的地方是幹什麽呢？蘇格愣愣地看著那串完全不認識的英文品牌名，再看了看實在有點超出自己心理承受的標價，最後看了看安研。“你要幹嘛？”

    “給你買兩件衣服啊，我看你包裏沒帶幾件。”

    “那也夠了啊，不用買，走啦，”蘇格一邊說一邊想把他拉出那個品牌的範圍，“我要買自己會買，我有帶錢。”

    “來都來了，快點過來。”安研絲毫不為所動，明顯就是早有預謀，蘇格看著他走到一排衣架前，拿起一件衣服，“進去試試。”

    “不要！”

    “那……”他轉頭對早早站在一旁，隨時準備提供推薦的店員說，“要不要店員小姐幫你？”

    “不要！”蘇格恨恨地拿起他手中那件衣服進了試衣間。

    是件格子款的裙子，優雅簡潔，下擺又不失調皮。蘇格別別扭扭的換上，從試衣間剛一露頭，安研就直接對等在門口的店員小姐說：“包起來吧。”

    她還想說什麽，店員小姐已經迅捷高效的接過了安研手中的那張卡，意味著她說什麽都沒有用處了。是很好看沒錯啦，但是蘇格也沒忘記剛才穿上時看到的標價。

    之後她就不再說話了，任由安研又給她買了其他一係列奇奇怪怪的東西。不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己說什麽根本幹擾不了安研的想法，但是不說話也不證明著她讚同，或者她高興。

    從早上九點多一直逛到下午二點，安研大概終於覺得給她買的東西差不多了，把那大大小小的袋子一股腦扔進車的後備箱，又拉著她去吃飯。“怎麽了？不高興？”總算是注意到了她一直的沉默，“一直都不說話。”

    “哪敢不高興，你花了這麽多錢。”

    “喂，錢沒了還可以賺，你這麽在意幹嘛？”安研招手叫來服務生，然後把餐點好，“再說，我一直就喜歡給你買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從很久以前開始，十幾塊的，幾十塊的，最貴不過剛上百位數。但是那些東西很溫暖，那些東西握在手裏可以感覺到情誼，像秋日裏落在掌心一小塊帶著毛躁感溫柔的陽光。而這些，這些……它們就像夜晚的霓虹燈一樣，華麗卻不真實。尤其是流著淚看那些霓虹燈，它們在淚水裏隻是一片張牙舞爪的混亂而已。

    突然的，一個問題在蘇格腦袋裏浮現出來，並且直接就湧到了喉嚨口。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她的柳橙汁，她趕緊咬住吸管，讓它化作了吸管戳到冰塊的聲音。

    ——“你這樣給趙西西買過東西麽？”

    這樣的話，最終沒有問出口。因為蘇格意識到這並不單純隻是一個與嫉妒有關的問題，它會成為一個引子，然後自己會順著它不斷拉拉拉，直到從那片濃深的黑暗裏拉出自己一直最想看到的那個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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