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準備擁抱的姿勢，隻能改成握住她瘦弱的肩膀，穆楓微微俯下身看著她的眼睛，淡粉色的一圈卻有越來越紅的趨勢。該不是真的像班裏的那個女生說的一樣，是吃醋了吧，這也太無厘頭了一點。“為什麽這麽問？”

    “我覺得我自己這樣真的很壞，和那些三心二意的女人沒有什麽兩樣，我根本不配……”

    “我不許你這麽說，”穆楓立刻打斷她想要說下去的話，“我不許你這麽說你自己，聽見沒有？”

    “為什麽不許我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愛著別人還和你在一起，你怎麽還能忍受呢！我受不了我自己了！”

    過了這麽久，終於把心底最深處的話發泄了出來。如果不是今天有一個無辜的人介入，也許她還願意裝著糊塗，這樣維持著現狀。可是這樣對穆楓是多大的不公平，他明明擁有那麽好的條件。“你今天怎麽了？是去醫院發生什麽事了麽？”正是吃飯時間，宿舍樓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可是穆楓也顧不上別人的眼光，他想的隻是怎樣把這種負罪感從蘇格心裏驅逐出去。“一個人的生命裏要出現很多的人，也很少有人一輩子隻談一場戀愛。除了初戀，之後我們每一次開始另一段感情的時候心裏肯定都多少帶著對前一個人的感情，這並沒有什麽。”

    是在說完這句話穆楓才想起來，初戀，那該死的初戀，不就是蘇格對安研的那一段麽？

    本以為蘇格逐漸會平息下去，畢竟壞情緒這個東西並不會在心中糾纏太久，絕大多數時間它不過是惡作劇似的向上冒個頭，一會兒就又不見了。沒想到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蘇格再一次開口，已是換上了明顯考慮許久的語氣：“穆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趙西西到底是什麽關係？”

    蘇格說話時沒有抬起頭，她隻看到自己麵前的影子一動不動，然後聽到了一聲如釋重負的笑。

    醫院中。即使是再高檔的病房，也不會有家裏舒適，絕大多數的色調還是白。趙西西並不討厭白，她的房間也是白色主調，但那是因為……

    “我知道我又做錯事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沒事，”安研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趙西西的頭，順便看了看她手上的針，“西西，你為什麽要找她來？你實話實說，我不生氣。”

    趙西西低著頭看著雪白的床單，一句話都不說。她已經在醫院多久了呢？有時候她甚至會恍惚的覺得她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兒了，再也出不去。所以她怕，怕安研終有一天會離開她。

    “好，我不問了。”安研深深吸了一口氣，隻感覺好累，“你今天也累了，一會兒這瓶液輸完就睡會兒。我要出去一下，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回來。”

    “你要去哪兒？”見安研沒有馬上回答，趙西西馬上改口，“我不問了，早點回來。”

    安研走後，趙西西看著外麵逐漸暗下去的光，突然哭了出來。她的手死死抓著枕頭，用力到幾乎要讓自己窒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誰能來救救她啊。她明明能夠確定安研去找蘇格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是她真的什麽都沒有了，說出來誰會信呢，從前什麽都有的她，一瞬間雙手空空如也。她已經把所有的尊嚴，活著的希望都押在了安研的身上，卻阻擋不了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究竟有什麽是永恒的？

    ——身份證，房產證，護照……通通都有期限。

    ——更不要提青春，美貌，生命，簡直是無稽之談。

    ——如果所有的一切最後都逃不過要失去的命運，那麽為什麽還要花費心思得到呢，為什麽還是不願意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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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研本來沒想去找蘇格的，他隻是覺得醫院的環境太壓抑，想出來透口氣。隨意的把車開到一條比較寬敞的路邊，走下車倚著車看著麵前陌生的一切，默默點起了煙卻沒有抽。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卻依舊覺得陌生，每天開車經過任何一條街那種不屬於自己的感覺都會在心裏喧囂。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脫離自己預想的軌道的呢？原本隻是想著賺一些錢就回去，因為在那個遙遠的地方還有他牽掛的人和事。

    可是，現實告訴他，自以為聰明的他，還是太天真了。現在這樣的他，還怎麽回去呢？已經沒有等著他的人了。

    煙快要燒到手指時，安研把它熄滅，扔進了身旁的垃圾桶。因為他想去看看蘇格，他記得蘇格是那麽討厭煙味。

    車開到離學校隻剩一條馬路時，電話響了起來，安研有些不耐的低頭，看見屏幕上出現的竟然是——趙恩澤。如果沒有要緊事，這個電話是不會直接打進來的，雖然很不想接，他還是麻利地按開了耳機。

    “你現在在哪兒？”

    “叔叔，我在外麵，有……有些事。”

    “不管你有什麽事，現在馬上回醫院！剛才醫院打來電話說護士查房，西西不見了。”

    車子開到十字路口，綠燈變紅燈的一秒安研猛地把車刹住，即使係著安全帶身體還是止不住向前衝了一下。M大的校園就在右手邊，拐一個彎就能到。這條路是多麽熟悉啊，可是此時看起來竟然像隔了山川海洋一般遙不可及。

    安研閉了下幹澀的眼睛，掉頭朝醫院開回去。

    他好累，卻沒有人可以聽他講一講。

    幾乎是和趙恩澤同時到達醫院，負責查房的護士說，晚上進去例行查房時發現趙西西不見了。因為趙恩澤曾叮囑過不讓趙西西單獨出醫院，所以院方不敢耽擱立刻打電話通知了他。

    “叔叔，您別著急，我知道西西在哪兒。”麵對趙恩澤的質問，安研強忍著頭疼，“她在天台。”

    隻要他離開超過十分鍾，趙西西就會一個人跑到天台上去，一開始他也被嚇到過，後來便習以為常的上去把她接下來。這次也一樣，他上到天台，看見穿著病號服的趙西西坐在一個大的平台上發呆。“上麵風大，下去吧，把你爸爸都急壞了。”

    “我不想見他。”

    “說什麽呢，他是你爸爸啊，你忘了他多疼你麽。”

    趙西西突然笑了，她笑得難得的燦爛，以至於安研看不出那笑容裏麵有什麽更深的含義，卻隻覺得突兀。“總有一天，你會討厭我的。”

    “西西，我感激你。”

    “那如果，我不是趙西西了呢？”安研看著她的瞳孔，他們就那樣筆直的互相看進了對方的心裏，“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的趙西西，我不能再幫你了，你還會感激我嗎？”

    這世上最讓人無助的情緒，就是無言以對。

    【作者題外話】：安先生好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