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無法拒絕和顧念相關的一切，即使是愈演愈烈的不安，即使是命運的玩笑。

    祝福有些迷惑，江艾蒙究竟要說什麽。可是她剛想開口，喉嚨卻如被鈍刀死命地切割一樣劇痛，她隻能認命地聽江艾蒙自說自話。

    江艾蒙繼續轉動著酒瓶，叮叮聲響伴著她所解答的真相，聲聲直擊祝福的心房。她說，江湖一入深似海。顧念的世界隻有無止境的搏命廝殺、腥風血雨。這些祝福無法想象的黑暗，卻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顧念的生活裏上演。

    顧念的爸爸完全是個登徒浪子，他在世時不停地招花引碟甚至搞大妓女的肚子，豪賭百萬。顧念的童年就生活在父母親永無止境的冷暴力裏，直到十歲那年他爸爸死在了手術台上。爺爺奶奶隻顧著小叔一家，甚至不願多看他們母子一眼。顧念便一再逃離冰冷的家，在城市的各位鬼混，和一堆不三不四的人。這一切，都是在江艾蒙和他戀愛時得知的。那時候，她無比心疼顧念，她懷著滿腔熱情為他轉學傾盡所能瘋狂的愛他。即使他決絕分手，她甚至不忍心恨他。

    然後，那個愚人節讓一切都改變。嚴老板輕而易舉認出了顧念，似是故人來。當年他的爸爸夜夜留宿榮城，嚴老板自然不能忘。他邀請顧念來榮城當值，他喜歡這個在各大高校叱吒風雲的年輕人，完全不同於他爸爸的昏庸。江艾蒙從戒毒所出來很久後，終於揭穿顧念來榮城的真相。嚴老板隻是告訴了他一個真相，一個被他的爺爺奶奶、小叔無數次懷疑的真相。顧念爸爸的那次手術死亡，完全是有人刻意為之，這個人，就是顧念的媽媽。

    祝福突然覺得天昏地暗，她的腦子快要爆炸了。顧念，顧念，他究竟是承受了多少人情冷暖。如果她的家隻有冰冷，那他的家就隻剩仇恨了。她終於明白，顧念眼中的清冷從何而來。孩提時代的孤獨，淡漠的親情，甚至是愛恨不得的父親那不堪回首的死。如同那褪色的裏，他茫然無助地踏上了詭譎險異的江湖路。也許，這其中駱天真的給了他一線生機，一線關於友情的希望。

    祝福扶著沙發起身，江艾蒙滿足地看著她蹣跚而去。她的步伐輕飄飄的，一路晃蕩才走到洗手間禁不住腹中翻湧吐出腥餿的液體。江艾蒙不忘在鳴金收兵前耀武揚威一番，她尖銳的聲音從祝福背後傳來：你還敢愛他麽？

    祝福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對江艾蒙的挑釁充耳不聞。鏡子裏印著江艾蒙那張扭曲的臉，像著潮濕的3月天，讓她作嘔。愛，她有什麽不敢。就算是飛蛾撲火，最壞不過是歩了江艾蒙的後塵。江艾蒙可以，她也可以。

    兩個人幹杵著一動不動，淩厲的眼神卻在鏡麵來回的瞪視著。那決然憤恨，如同緊繃的弓隨時都可能射出致命一箭。男士盥洗室走出一位中年男人，眼光頗為好奇地在祝福和江艾蒙之間打量，好像在等著一場無比精彩的對戰。江艾蒙迅速收起眼中的寒光，臉上浮起怯意地看了眼那個目光擢朔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著祝福，視線卻仿佛穿透了祝福。祝福很不喜歡這種打量，就好像把她當成了俱樂部裏可供獵豔的人皮菜肴一般。她全身毛發都要豎起來了，她微微皺眉極為嫌惡地回敬他一個淩厲的眼神。他這才收回放肆的目光，若有所思，又了然問：你是來找顧念的吧？

    祝福已經沒有力氣驚訝了，比起剛剛從江艾蒙那裏得知的一切，他這個消息算得了什麽。隻是她真是後悔，當初就該來榮城找個天翻地覆，再不濟在上海顧念舊居就該來個地毯式搜索，而不是拖拖拉拉到現在由別人來告訴她一切。對，她就是找顧念的，從合肥到上海，再到合肥，沒有變過。

    江艾蒙滿臉溫和地笑道：嚴老板，我帶她去就好了。

    祝福突然渾身一顫，他就是嚴老板？就是榮城的幕後老板，就是那年愚人節睡過江艾蒙的人，就是那個揭開顧念家族秘密的人！她突然更強烈地不舒服起來，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把柄落在他手上，而他會借此對顧念不利。

    她當然不會認為江艾蒙此刻的挺身而出有什麽好意，但她卻無法拒絕，無法拒絕和顧念相關的一切。即使是愈演愈烈的不安，即使是命運的玩笑。她低著頭，一路隻顧跟著江艾蒙的腳跟移動，活像被施了咒的傀儡。她好像在命運玩瘋狂賽車的遊戲，等待著必死無疑的結局，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害怕，甚至是迫不及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