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心酸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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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在他曾經荒誕歲月裏最經常聽到的名字,段遠希一怔,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
他認識她嗎?
思索,腦海中卻是一片空茫。
看著段遠希完全沒有印象似的陌生神情,羅西夫人摸了摸臉,歎了口氣,說道:“希,我是宋亭!”
這個女人確實是曾經在新加坡和段遠希有過一遇的宋亭。
當時,她帶著段紫由離開新加坡,去了意大利,沒有經濟的來源,不久,錢便全部花光了。因為她的模樣,傳媒大亨安東尼羅西出了高價包養她做情婦,在這過程中,她發現羅西包養她的原因,是因為她樣子肖似他去世的前妻。
宋亭不愛羅西,卻知道若是攀上這個男人,她便等於找到一輩子的依靠。但宋亭也明白僅靠著相似的外表,若是羅西找到比她更相似的人,就會棄她而去。幾番思考之下,宋亭便偷偷去請征信社查到了羅西前妻的資料錄象,於是,她暫時離開羅西,毅然將自己的臉整容成他前妻的模樣,又學習羅西前妻所有的行為習慣。再次回到羅西的身邊,以另一個身份假裝和他相遇,那一次,羅西的心被這個酷似他心愛前妻的女人套住了。
想到或許是她如今的模樣改變的緣故,於是宋亭主動告之自己的名字,心中帶著一點期盼,希望段遠希還能有所印象。
“對不起,我不認識您。”段遠希微微皺起眉,不管是誰,他都沒有什麽興趣。他想去找子叔,眼前這個女人卻一直拖住他,心中已經有些煩躁了。
宋亭自嘲地笑笑,“你第二次忘記我是誰了,真不知道世界上有哪個女人能讓你記住終生。”
離開新加坡前,已經下定決心要將段遠希幹幹淨淨地掃出自己的腦海,是她賤嗎?無論如何遺忘,也始終忘不了這個初戀的男人,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若是可以,她還是希望能和他再續一段情。
如今的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宋亭了,前段日子她知道段遠希已經破產的事,她知道段氏在段遠希心目中的位置,於是想用重振段家的條件來和他談,作為讓他留在她身邊的籌碼。
宋亭深情的目光凝視著段遠希,“記不記得起我的身份無所謂了,我隻想問你,你是不是還想讓段氏回到過去那般的風光?”
轉過頭,盯著宋亭整整十秒鍾,段遠希的眼中一片平靜,波瀾不驚,語氣平淡地問道:“什麽意思?”
她深深望著段遠希,嘴角慢慢綻放出一抹笑容,兩頰也微染緋紅,若芙蓉一般豐姿豔麗,“我前夫前年去世,所以如果你願意”
話不用再說,段遠希已經知道她的意思。
突然有些反胃的感覺。
看也未再看她一眼,段遠希舉步離開。
袖口被拉住,段遠希一陣煩躁,正想甩手,想到了此時身處的環境,壓下心中的厭惡感,他冷冷說道:“羅西夫人,請你自重。”
宋亭不想放棄,她開口道,“我能保證你未來的成功,能讓你在最短時間內重振段家,你也不願意考慮嗎?”
她的語氣有些急,夾雜著請求,一個身家億萬的貴婦如今也不過是匍匐在心愛男人腳下,乞求他矜憐的女人。
段遠希的眼神愈冷了些,垂眸看著宋亭抓著他袖口的手,若兩道冰箭。
宋亭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深呼吸一下,鬆開手,卻也在同時問道:“為什麽拒絕?我以為振興段家是你最大的心願。”
邁出的腳暫時停下,段遠希依舊沒有看她,眼中多種情緒變幻著,冷淡的目光逐漸熾烈,熠熠生輝,卻不是為身後的人,“我是想要成功,但在我心中,有一個人比我的成功更重要!我想要成功,除了想再振興段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想讓自己重新獲得爭取她的資格。”
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淺笑:“為什麽拒絕?那是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她。”
留下一臉錯愕的宋亭,段遠希揚長而去。
段遠希在會場中尋找子叔,子叔則在陽台獨享寂靜。
她本就不喜歡參加酒宴,一定要參加的,也是走過場,露個麵後便會找個機會離開,今日出席,隻不過認為這對段遠希是一個良好契機。
站了太久,胃有些疼,子叔伸手輕輕揉了揉,稍稍後退一步,正要轉身,卻撞進一個男人的懷裏,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
若水一般。
水無色無味,然他給人的感覺,卻仿佛讓人體會到了水的氣息。
不用抬頭,子叔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稍提起晚禮服曳長的裙腳,子叔移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然後抬頭,對著他微微一笑,典雅而自然,“你好,於總。”
子叔的語氣很平靜,未有一絲尷尬的感覺,仿佛昨日於軾軒和她告白的事從未發生。
於軾軒注視著子叔,皎潔清俊的臉龐平和清漠。
注視了片刻,他開口輕聲說道:“你今天很漂亮。”
在於軾軒印象中,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多是穿著利落幹練的套裝長褲,今天晚禮服的裝扮是他第一次看到。少了平日裏堅韌幹練的感覺,而多了些女人的柔媚和幽婉。
“謝謝誇獎。”
“在大廳裏,你似乎總在躲著我。”於軾軒輕輕說道,空氣中似乎聽到他輕微的一聲歎息。
子叔疏離卻有禮地說道:“我隻是不想打擾你。你是這次酒宴的主辦人,有很多事要忙,我也不好去打擾。”
於軾軒看著子叔,幾不可聞得歎了口氣。
“能和你聊聊嗎?”
情感上,她是想拒絕,但理智讓她不要和他的關係搞得太僵。
向會場中心望了一眼,裏麵的宴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一時還結束不了,子叔淡淡地點點頭。
重新退回雕花欄杆前,她轉過身,麵向空曠的黑暗。
於軾軒默默地站到她身旁,靜默了片刻,問道:“你怎麽會認識段遠希的?”
子叔知道他一定會問的,很自然地說出編好的借口,“幾年前他來米蘭,無意中結識的。”
“那麽三個月前,在餐廳裏和你一起吃飯的就是他了?”
“是啊。”沒什麽濃重的感情色彩,她隻是淡淡地回答道。
“段氏破產,段家人全部去了英國,惟獨不見段遠希的蹤影,原來他是和你來了米蘭。”於軾軒一陣默然,片刻,又開口說道,“你對他很好”
似是疑問,又似是肯定,他的話中包含著一種複雜說不清的感覺。
“他是我朋友,看到朋友遇到困難,出手扶持一把,沒什麽。”
“那個石先生也是你的朋友嗎?”
子叔轉過頭,慵懶的目光對上於軾軒秀雅清俊的側臉,彎起嘴角,“於總,你似乎對我的私生活很好奇?”
於軾軒微是一震,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抿了抿唇,沒有表示什麽。
“那你當我是朋友嗎?”他輕輕地問著,修長瑩白的十指卻有些用力地握緊身前的雕花欄杆上。
他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子叔的答案。
子叔沒有正麵回答,卻隻是說:“我們是合作夥伴不是嗎?”
“隻是合作夥伴嗎”他低喃著垂下眸,淡然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在他麵前,她是精明幹練的公司老板,是冷靜沉穩的合作夥伴,是冷淡有禮的鄰居,卻絕對不會是和他真心相交的朋友。
許久,清淨如水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含著輕微的歎息,“沈,如果昨天的事嚇到你了,我很抱歉。我從沒有追過女孩子,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麽表示,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把我心裏的感覺傳達給你。可是,我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態度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喜歡她,所以即使日後工作量會加大到過去的兩倍,他也要來米蘭;才會出了高價向原來的住戶購買了她對麵的那套房子。
他思念她……所以他才想時時都能想見她。
胃似乎越來越痛了,連頭也隱隱作痛起來。
雙眸閉上,將胃部抵在欄杆上,子叔穩定好自己的情緒,淡淡地開口道“於總,如果一個人曾經做錯了一件事,你說,她應該如何?”
子叔突然轉換話題,於軾軒雖然有些不明白,卻還是認真思考,回答道:“盡量去彌補曾經的過錯。”
子叔睜開眼睛,微抬頭,望向天空,“是嗎?我卻不這麽想。既然已經錯了,再彌補也是千瘡百孔,彌補又有何用。做錯的事,我不想去彌補,隻會想辦法讓自己不要再錯一次。”
年少時愛上他是個錯,如今的她,決計不會讓自己再踏迷途。
永遠不會。
於軾軒聽著她的話,轉過頭來,清澈如溪流般的目光凝視著她深邃漆黑的和平靜無波的麵龐。
她似乎在回憶著什麽,表情優雅卻冷漠。
輕吹的微風本該讓人心情寧靜,於軾軒卻覺得自己的心情開始有些混亂。
“曾經的過錯,曾經的失敗,也隻代表著過去,你現在為什麽不嚐試著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呢?”
子叔還未開口,身後已經有人出聲。
“於軾軒,別再糾纏她了,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兩人回頭,見到一臉陰沉的段遠希站在他們身後四五米處。
他盯著於軾軒,眼中有一絲警告,“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不要再糾纏她了。”
對於段遠希的突然出現和他方才的話,於軾軒微微有些錯愕,但不過須臾,他又恢複平靜,淡淡說道:“是嗎?沈說你們隻是朋友而已。”
段遠希挑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和不屑,“她何必要把和我的真正關係告訴給一個外人?”
慢慢走近他們,段遠希攔腰擁住子叔,緩緩將頭靠近她,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藍眸幽幽而深情地望著子叔,口氣曖昧而親膩地問道:“為什麽丟下我一個人跑來這,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子叔目光微抬,對上段遠希的一雙春泓,愣怔了一下,意識到他這是在作戲,遂也露出笑容,“裏麵有點悶,就出來吹吹風。”
段遠希看著她,意有所指地說道:“以後可以叫我陪你,否則又被什麽人纏上可就不好了。”
輕輕吻了下她的眉心,眼角掃過於軾軒,發現他雖然臉色微變,卻依舊鎮定的模樣,段遠希勾唇一笑,右手掌托住子叔的後腦,頭低下,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地貼住了子叔的雙唇,輾轉廝磨。
許久未曾體會的感覺讓子叔微微一僵,感覺段遠希的手壓著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更貼近,子叔輕喘了一口氣,配合著他的動作,將手繞上他的脖子和腰側,主動啟唇讓他的舌尖纏上自己。
子叔的主動讓段遠希情動難耐,他的心髒也急遽地加快跳動。
唇舌交纏,四片唇瓣將彼此的氣息盡數吞融,空氣中充滿了唇舌舔吮發出的濕響,曖昧而瑰麗。
雖然這個陽台比較隱秘黑暗,基本也沒有人會出來,但為了謹慎起見,十幾秒過後,子叔還是理智地分開了自己和段遠希。
連喘息都帶著壓抑的情緒,段遠希也趕忙鬆手,將視線移到別處,使勁壓下腹下的尷尬,他沒想到如今隻是和子叔的一個吻都能深深引起他的感覺和反應,不想讓子叔發覺,他微微移到更暗一點的地方。
子叔沒有注意到段遠希的變化,她看向於軾軒,慢慢地說道:“如你所見,我現在的確是和段遠希在交往,所以,你不要再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
子叔的話讓於軾軒一顫,他將有些迷茫地眼睛對準子叔,宛自才從深夢中清醒過來一般。
許久才說道:“我不放棄。”
他的聲音幽悠清柔,卻帶著一抹強韌的堅持。
好不容易壓下那種熾烈的衝動,段遠希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道:“於軾軒,沒想到你堂堂一個卓凡集團的總經理竟然也如此死皮賴臉,對女人糾纏不休,你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於軾軒的臉色蒼白,他垂首抿住唇,僵硬好半晌,才緩慢輕聲說道:“人家說我什麽,我不放在心上。我隻知道一件事,我喜歡沈,不管她現在交往的對象是誰,我不會放棄對她的追求。”
說道著,他抬起頭,那雙黑漆漆的清眸深沉地望著子叔,若水的聲音在清冷夜裏飄散,“我不會放棄,隻要她還沒有結婚,我就還有機會,段遠希,我和你公平競爭。”
他外表寡淡,看似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但如果真的決定了一件事,性格卻也執著。
段遠希麵色驟變,他瞪著那個表麵清淡,性格卻和石頭一樣僵硬而頑固不化的男人,有種憋氣的挫敗感,見子叔也不出聲,隻是沉沉地注視著於軾軒,心下一窒。
出手扶住子叔的腰,段遠希沉聲問道:“回去嗎?”
子叔轉頭,看著他,點點頭。
兩人從陽台的另一個階梯離開,未再回頭。
隻在拐角處的一瞥,看到了於軾軒倚靠在雕花的鐵欄杆上,向著他們的方向,靜靜地站在孤寂的風中。微風輕拂,他額前的劉海被風吹起,眼中隻有一片深深的黑,但子叔卻能看清他眼中的神情,那樣深深地凝視,眼底帶著說不出的憂愁。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於軾軒才慢慢地回過身。
胸口有種很是刺痛難忍的感覺,他將手輕輕地放在心口,不禁閉上眼睛。
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和其他男人纏綿擁吻,是什麽感覺,如今他也嚐到了心酸的苦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