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出現,我便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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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涵提著旅行袋下了火車,水泥的月台上立著一個簡單的小石牌,上麵寫著車站的名字。下了車,她看見一個戴灰色帽子的工作人員筆直地站在月台上,上下揮舞著手裏的小紅旗,示意一輛輛駛進來、駛出去的火車。不遠處矗立著一片溫柔而精致的小山,山上長著一層鵝黃色的勃勃生機的灌木叢。出了車站她和車夫討價還價了一會兒,便跳上了一輛木質的馬車。

    初夏美好的時節,風猶如輕紗一般吹拂著鄭涵的臉頰,清涼但沒有疏離感。她把雙腿交疊在一起,側著身子看向田野的盡頭。頭發和敞開的薄衣在風的帶動下,在身後翻卷飛舞。田裏新出的稻穗散發著淡淡的味道,太陽被白雲擋去了不好的光線,但天空一角卻漏出了一束束光線,那種直射下來猶如佛光普照的感覺讓鄭涵驚喜不已。她看見路的另一端有一輛牛車載著成捆的青草料緩緩地駛近,在錯過的一瞬間,她揮舞著手向那隻喘著粗氣的老牛告別。

    下了馬車,鄭涵在古鎮的街頭亂走,不經意拐進一條巷子,她駐足在一家客棧門前。大門前的石牆上爬滿了盛開的粉色和紅色的月季,人還未靠近便被一股濃濃的香味纏繞,沁人心脾。

    走到門口的木牌前,上麵寫著住宿的價格。鄭涵留意了一下,覺得很適中。她推開木質的大門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任何人,沒有客人不說,就連一個迎出來的店家也沒有看到。走到簷廊下,踩上木質的地板,鄭涵感覺腿有些酸,便放下行李袋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麵。蒲團前放了一張棕褐色的木質茶幾,茶水上飄著一絲絲熱氣,顯然人才離開不久。鄭涵拿起一旁的閑書認真地看起來。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突然近前傳來一個粗粗的嗓音雄渾又略帶沙啞的聲音。“歡迎回家。”

    鄭涵立即抬頭,與一個臉龐寬闊的中年女子的目光對在一起。她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有著棕色的皮膚,潔白的牙齒,五官不太精致但十分協調,燙著大bo浪的微黃卷發,細細的腰,大大的屁股,隻消看一眼,便知道是一個勤於鍛煉的人。

    “我叫Alisa,這間客棧的主人。”她笑著向鄭涵打招呼。

    鄭涵慌張地從蒲團上站起來,但還未開口說話,Alisa又接著說了下去。“是要住店吧?房間可以自己選擇。”

    鄭涵原本還在為擅自闖入感到不安,但此刻Alisa言語裏的隨意自在讓她的心情輕鬆起來。

    “剛在園子裏摘了菜,晚上一起吃吧。”

    鄭涵看到菜籃子裏綠油油的小油菜,她正準備去提行李袋,Alisa已經搶先一步抓在手裏。

    “對了,光顧著自己說話,都忘記問你叫什麽名字?”Alisa打著哈哈笑問道。

    “我叫鄭涵!鄭成功的鄭,涵養的涵!”

    “普通話說得還蠻標準的嘛!”

    “對了,多大了?”

    “23了!”

    “真是好,跟我女兒差不多!”Alisa馬上掏出她的手機,給鄭涵看她手機屏幕上的女兒照片,兩母女糾纏地笑在一起,真是讓人看了又歡喜又感動。

    說罷,她倆已經走到了2樓,鄭涵選擇了靠裏的一間視野向外的房間,這樣便可以看見遠山和窗戶外一條寬闊的大河。在房間裏換了便服,然後就跑到廚房去跟著Alisa忙活起來。

    自家種的小油菜洗幹淨放進油鍋裏,簡單翻炒再撒上食鹽便覺得味道很美妙。鄭涵吃得津津有味,Alisa關切地看著她說道:“多好的年紀啊!”

    鄭涵調皮地還嘴:“才不好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她有模有樣地撒著嬌,然後低下頭開始挑飯。

    Alisa翻了個大白眼,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嗯……為賦新詞強說愁!”她原本想把這首辛棄疾的詩完完整整地吟出來,可惜隻記得這兩句了。

    她怔怔地看了鄭涵一眼,然後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罵道:“真是老了,老了啊!”

    鄭涵覺得Alisa的動作又滑稽又可愛,於是捂著嘴輕輕地笑起來。

    或許這就是現代人為什麽喜歡旅行的原因,因為我們每個人總是被城市的繁複搞得心情沉重,但是隻要出去旅行了,便可以放下自己的假麵,帶著最簡單的心思,一路走走停停,成全自己。

    吃過飯,Alisa帶著鄭涵到古街上散步。

    她們隨意地說著話,有時候也停下來看地攤上的工藝品。攤主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居民,他們並不吆喝兜售,你願意買他們很高興,喜歡看也無所謂。他們隻是悠閑地抽著水煙筒子、喝著自己曬的茶、聊著東家長西家短……這一副熱絡的氣息,讓鄭涵瞬間想起了自己的故鄉。她就是這樣容易觸景生情,或許隻有心思細膩敏感的人,才有心思去留意自己的周遭,但也注定了他們多愁善感的性格。

    鄭涵在地攤上買了一個橘子手燈,不是小時候那種把橘肉吃掉,用橘殼做出來的那種,而是用紙糊出來的。小橘燈上麵綁了筷子長短的木棒,看上去暖融融的,不過夏天裏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很熱。沿著河岸一路走過,有店家在河裏打水洗地,或者婦女蹲在河邊的水兀子洗東西。走了一段路,裏麵的蠟燭燃完了,她便把小橘燈放進一旁的水溝裏。

    路過酒吧的時候,有帥氣的中年男人邀請Alisa喝酒,鄭涵也跟著走了進去。酒吧裏放著藍調,微黃的燈光,加上男人女人柔和的語調特別讓人陶醉。她還是第一次進酒吧,說也好笑,以前在大城市,朱駿他們一夥經常生拉硬拽都沒把她弄進過酒吧,出來旅行了,到把什麽戒備都拋在了腦後。

    在二樓靠窗的木桌剛一落坐下來,Alisa就點了一支煙夾在手裏。她把上半身斜斜地倚靠在窗台上,每吸一口煙,煙氣就吐向窗外,隨著燈光和微風慢慢散去。偶爾Alisa也會嬌媚地吐出一個煙圈,時而看向窗外,又像是在想著事情,等到快吸完的時候,她把指腹一收,輕輕彈動煙灰,然後把整個煙蒂按在木製的煙灰缸裏。

    三個人隨意地說著話,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Alisa和中年男子在講。這個時候的Alisa反而不像鄭涵初見時那麽爽朗,淡淡的表情和淡淡的言語。鄭涵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時候會說上一兩句,但大多數時候隻是好奇地看著窗外來往的遊人,亦或是呡上一口酒。

    透明的玻璃杯裏裝著酒吧老板自己調製的雞尾酒,杯子的上半截是海藍色,下半截又變成了透明粉,中間的交界處則是淺淺的紫色。這樣的環境裏,靜靜地看著這樣色澤的酒,不用喝整個人都已經醉了。

    酒吧老板——大力告訴鄭涵這酒是他自己調製的,還有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叫you物。杯子裏加了冰塊,喝上去涼絲絲的,微甜,隻有一點點的酒精味兒。

    “少喝點,這酒後勁很足。”

    Alisa瞪了大力一眼,然後笑罵道:“就知道把年輕小姑娘灌醉。”

    鄭涵聽了Alisa的話,馬上戒備地把雙手抱在一起。Alisa和大力看著鄭涵條件反射的動作,相互對視一眼,便哈哈大笑起來。

    等他倆笑得差不多了,大力張著嘴說道:“看吧,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

    “你這張嘴啊!”大力指著Alisa意味聲長地說道。

    “我這張嘴怎麽了,想和它接吻的人還排著隊呢。”說完,Alisa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人,男人則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愛戀地看著她。

    這時,留下來了客人,大力下樓去招呼客人了,便留下他們三人安靜地坐著。原本隻是少了一個人,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鄭涵看得出坐在Alisa身旁的男子有些緊張,因為他在努力找著話題希望氣氛不至於太尷尬。偶爾鄭涵也會插進來講兩句,這樣中年男子就不會顯得力不從心了。

    等Alisa覺得聊天的氛圍已經不濃的時候,便拉著鄭涵謝過中年男子準備離開。

    走在木製的樓梯上,鄭涵發現樓梯旁的白牆上貼著青年男女歡好的剪影,但卻一點沒有色情的感覺。

    出了酒吧,外麵人聲鼎沸,尋huan作樂的人喝得七倒八歪,然後一大群發著酒瘋在街上追逐打鬧;戀愛的青年男女甜蜜地牽著手,一邊逛一邊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也有閑走的旅人,雖然孤單一個人,但是看得出心卻是滿足的。

    “他在追我。”Alisa一邊前行一邊向鄭涵說道。

    “我看出來了。”鄭涵斜著眼睛瞟了一眼Alisa。“他為了能和你說上話,好緊張的樣子。”

    “但是他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愛。”

    “可是我的心還沒有空下來。”

    “現在沒得到,當然滿是愛意,等有一天沒了愛,即使優點也會讓人厭棄。”Alisa感歎道。

    忽然Alisa話鋒一轉,說道:“不說了,咱們還是回家吧!”她一瞬間便綻放出歡快的笑容,像姐妹一樣牽著鄭涵往客棧走去。

    鄭涵在Alisa客棧的房間裏睡睡醒醒,也許做了許多夢,但都是零零碎碎的片段,醒來便忘了。有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聽窗外細雨的聲音,簡單地發呆看著天花板。在木質的窗框上,她看到了房客留下的誓言——阿傑,若是有來生的話,我們再在一起!她把手輕輕撫上去,閉上眼睛,讓內心的想法一點點濾走。

    鄭涵開始喜歡這裏,雖然她不出去閑逛,但幫著Alisa打理客棧也是一件快樂無比的事情。

    每一天鄭涵都微笑著迎接或者送走客人,吃完早飯便認真地打掃每一個房間。

    清除房間裏的垃圾,換上幹淨的被套,用抹布把用具上的痕跡擦掉,盡管很累,但是她是閑不住的人,累一點心裏實在。忙活累了,便坐在床角,敞開的窗戶漏進來一正方形的陽光,微風吹走了房間裏的濕氣,撩起了窗簾,撥動著搭在床沿的床單,還有鄭涵散落下來的頭發。她在透明玻璃花瓶裏插上一支盛放的月季,關上木門,讓花兒在陽光下靜靜開放。

    收拾完客棧鄭涵坐在簷廊下的蒲團上,她今天穿著藏藍色棉質長裙,胸前是一排褐色木製紐扣,頭發隨意地挽起來,別一枚銀質的發簪。

    又下雨了,在古鎮住下的一個星期裏,天氣總是陰晴不定。要麽一段刺眼的驕陽,但隻消一會兒就會烏雲蔽天,每一次的大雨過後,空氣都會分外清新;要麽一陣傾盆大雨,但雨後又會馬上陽光明媚,每一次的雨後都會伴隨著彩虹,鄭涵這個時候總是激動地望著天空數著彩虹的顏色。

    “也許每個人都知道彩虹的七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可是誰又知道它背後的白色?”她總是喜歡喃喃自語。

    雨水從房屋的簷口滴落下來,打在青石板的地麵上綻放成碎片。在雨簾中鄭涵看到一男一女奔跑著追逐進了客棧。兩個人站在大門下抖落著身體上的雨水,但是大雨還是斜著飄在了他們的褲腿和腳上。他們渾身都淋濕了,衣服打著褶子緊緊貼在身上。

    當他們與鄭涵相互看見的時候,彼此微笑著打招呼。就在鄭涵與男子眼睛對視的一瞬間,她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那種此生從未有過的山崩地裂的感覺撲麵而來,就像武俠裏的絕世高手在她的天靈蓋上麵狠狠擊了一掌,讓她整個人無法呼吸,身子無法動彈。

    男子微笑過後,低下頭去抖落著衣服上、頭發上的雨水。他雖然個子不高,但身體勻稱,眉毛稍短,眉尾寬闊,眼睛不是很大,但雙眼皮,鄭涵覺得雙眼皮的男人比單眼皮的看上去要和善,他的鼻頭和臉蛋看上去也圓乎乎的。

    細看之下,男子的右臉頰顴骨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鄭涵記得曾在一本命理書上看到過這種痣叫魅力痣。長這種痣的人一般有福之餘異性緣特別好,但也容易惹上桃花。

    等她稍微鎮定下來,才去注意他身旁的女子:女子的麵容姣好,長長的黑發,鵝蛋臉,唇紅齒白,高高的個子,比男子還稍微高一點,看上去健康美麗。

    鄭涵拿起傘走向他們,並請他們到屋子裏避一避雨。她像主人一樣拿來毛巾,然後煮了兩碗薑茶。陸成和劉芳一邊擦幹頭發上的水,一邊喝著還在冒熱氣的薑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