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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婉瑤很快甩開了他的手，重新坐好，不再掙紮。

    冷豔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人在栽過一次又一次的跟頭之後，總會學乖的。現在的她，就很能認清楚現實，爭不過那就不爭，免得自傷。

    顧時遠看著她的側臉，突然就有一種說不清的心慌感。

    以前的她，跟他在一起時也會妥協退讓，但還是能從她細微的神情裏看出她的拒絕和倔強，那一點點的小情緒會讓人覺得她也是一個生氣勃勃的人，但是現在，她整個人像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布娃娃，她的心思無人能懂。

    顧時遠啟動車，很快，車子滑入車流中，一直到謝婉瑤住的公寓樓下。

    謝婉瑤一路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車子停下來之後，她生疏地道：“謝謝顧總。”

    然後打開車門，下去。

    看著她的身影，顧時遠也不知道怎麽了，仿佛她在離自己越來越遠一樣。

    他下意識地打開了車門，三兩步追了上去，“婉瑤。”

    謝婉瑤腳步一頓，卻還是沒有回頭。

    顧時遠伸手一把抓住她，高大的身形站在她的麵前，擋住她的去路，“你……恨我麽？”

    謝婉瑤掙脫他，有些好笑地揚唇，“顧總真愛開玩笑，你是我的老板，我恨你做什麽？”

    她越是這樣，男人的心底越是難受。

    他知道她隻是把傷口都掩藏起來了。

    莫名的，心疼難忍。

    “婉瑤，對不起，相信我。”

    謝婉瑤淡淡抬眸，冷冽的眸光與他對視，“顧總言重了，我不敢當。”

    顧時遠有點受不了她幾次三番這樣的態度，眉頭凝聚起來，“你非得要這樣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嗎？”

    謝婉瑤不為所動，隻是態度又謙卑幾分，“對不起，顧總。”

    “你——”他氣結。

    “顧總，沒事的話，我要上去休息了。”

    “婉瑤……”

    她不理他，按了電梯，等門開後，直接進去了。

    很快，電梯門在他們的麵前關上。

    顧時遠一直緊緊地盯著電梯內女人的身影，可她卻不看他，微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哐的一聲，直到電梯門完全合上，再也沒有視線交集。

    顧時遠緊緊地握住了手，眸色蕭殺般冷厲。

    電梯內，謝婉瑤冷漠的臉色也有點龜裂，她望著電梯牆麵上自己的倒影，告訴自己，堅強麵對，沒有誰可以幫你，你得靠自己，你必須出人頭地，為了自己和那個逝去的孩子……

    ……

    晨光熹微，簡思晴悠悠轉醒，伸手就觸到了溫熱的體溫，她睜開眼，有點不敢相信地盯著麵前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的胸口，讓她的眼眶一陣溫熱。

    她昨晚真的留在這裏了。

    原來幸福來的是這麽的猝不及防。

    她微紅著眸，輕輕地伸出手，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腰，更加用力地朝男人的懷中蹭了蹭。

    “醒了？”男人低啞醇厚的嗓音在頭頂傳來，猶如大提琴般悅耳動聽。

    她輕輕點頭，“嗯，吵到你了？”

    “沒事，睡吧。”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間，輕輕拍了拍。

    她的唇角不可抑製地揚起，緊緊閉上眼，甜蜜擁睡。

    一覺到天亮。

    簡思晴猛地驚醒，一下子坐起身，看了看房間，發現這真的不是自己的房間，這是間很明顯的男性化房間，白灰色係裝飾，跟他的氣質很相似。

    想到昨晚的一切，她嘴角挽起，雙手羞澀地捂住了臉。

    房間裏沒有他的人，再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她吃驚的連忙掀開被子，慌慌張張地想找衣服，可是房間裏根本看不到她的衣服，她這才想起來，昨晚好像他把她的衣服都……都扔在衛生間了……

    她的身上此時隻穿了一件男式的長袖t恤衫，房間裏開著暖氣，倒不覺得冷，來到衛生間，卻沒看到自己的衣服。

    她囧了。

    正在這時，房門轉動，陸耀青手中捧著一套衣服進來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簡思晴有點害羞，不過心情難得大好，陸耀青微微別開臉，清咳一聲，手中的衣服遞了出去。

    “這是我從你家裏拿過來的衣服，鑰匙在你包裏找到的，已經放回去了。”

    “嗯，謝謝。”簡思晴伸手接過衣服，眸光微轉，她突然踮起腳尖，在男人的臉上親了一下。

    陸耀青有點反應不及，怔了一下，眸光微斂，“換好衣服就快點出來吧。”

    他出去後，簡思晴忍不住偷笑。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啊，真好。

    簡思晴換好衣服後，出了房門，發現房間裏已經沒有那父女倆的身影，隻不過在經過餐廳的時候，發現有一份早餐放在桌上。

    她怔怔地盯著早餐，坐下來，雙手托腮，眼眶漸漸濕潤了。

    他還是這麽的體貼照顧她，就連她最喜歡吃的早餐也都記得。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畫麵。

    那是以前的他們，她有睡懶覺的習慣，尤其是冬天的早晨，她都賴在床上不想起，可是她又想吃複雜的西式早餐，還要每一樣都有。所以每次都是他先起床，然後去把早餐做好，再溫柔地喊她起來，而她起床氣很重，每次都要三磨四請的，等到她坐到早餐桌上，看到豐盛美味的早餐，有時候就會隨性胡鬧起來，比如讓他喂自己吃，或者，她喂他。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自己喂他，因為那樣她會坐在他的大腿上，喂著喂著有時候氣氛就變了，那一次，她單手勾著他的脖子，原本喂在他嘴裏的三明治，自己也搶著吃，兩片唇瓣碰觸在一起時，他一退，而她卻進一步纏緊，甚至伸出舌頭勾住他，他明顯身體一僵，卻很快包容她的胡鬧，跟著她一起深吻起來，直到這個吻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她想著，想著，心卻漸漸地痛了。

    在經過了那麽多之後，在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遇到他時，他卻還是願意接納她，她的心中隻剩下滿溢的幸福。

    真的覺得，這麽多年的苦痛都熬過去了，有他在，她就是最幸福的。

    耀青，剩下的漫漫人生，讓我來好好愛你，好不好？

    當晚，陸耀青下班回到家之後，就在餐桌旁邊看到了她留下來的便簽，看著上麵熟悉的娟秀字體，他的眸光微微一閃，似有刹那動容。

    昨晚的一切，在腦海中回放，他想，也許他真的是瘋了吧。

    接下來一段時間，陸耀青和簡思晴都沒有見到麵。

    學校內的期末考試開始了，在經過兩個多星期的緊張複習和考試之後，這一學期也終於結束了。

    考完最後一門後，四個女生一道走在校園的路上。

    寧瀟瀟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嗷嗚，終於考完了，累死寶寶了。”

    許安靖一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瀟瀟，這一次你確定你能掛幾科啊？”

    “什麽掛幾科？”寧瀟瀟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氣得追著她打，“呸呸呸，臭安靖，你又欺負我！我才不會掛科呢！”

    “是嗎？你確定？”

    “哼，懶得理你。”寧瀟瀟跑到葉涼煙和謝婉瑤兩人的身邊，“涼煙，婉瑤，寒假你們準備做什麽啊？”

    葉涼煙道：“我還能做什麽，估計就是在家裏呆著吧。”

    謝婉瑤說：“我要拍戲。”

    “哎！”寧瀟瀟深深歎口氣，“少奶奶就是少奶奶，多好啊，我也好想……”

    寧瀟瀟一副花癡夢幻的樣子，可是話音卻戛然而止，有點呆呆地望著迎麵走過來的男人。

    葉涼煙眸光微抬，陸耀青剛好從對麵走來。

    她忍不住一笑，自然地打著招呼，“陸教授，你好。”

    許安靖和謝婉瑤也跟著說了一句。

    “你們好。”陸耀青輕輕點頭，從她們身邊經過時微微一頓，“葉涼煙。”

    葉涼煙有點意外地回過頭，“陸教授，有事？”

    “……”陸耀青微微抿了唇，半晌，他搖搖頭，“沒事，再見。”

    葉涼煙見他離開的背影，微微疑惑。

    陸耀青應該不是那種欲言又止的人，他剛才叫住她，明明是有事想問的，葉涼煙大致猜想了一下，也就知道了什麽原因。

    她聽江煜棠說，最近年底公司很忙，經常加班和出差，簡思晴作為他的助理，自然也要陪著他，這段時間葉涼煙忙著考試的事，跟江煜棠也是很少見麵。

    剛才看他的樣子，像是想問她有關思晴姐的事，不過可能是不好意思問吧，沒有開口。

    想到這，她心中微感欣慰，那晚看到他相親，還以為他跟思晴姐之間沒有可能了呢。

    寧瀟瀟一下子心情低落起來，因為她也想到了那晚碰到陸耀青相親的事，“涼煙，陸教授是不是真的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

    葉涼煙道：“瀟瀟，給你一條良心建議，陸教授不合適你，咱還是另外找人吧。”

    “啊？為什麽啊？我不要……”

    “那你想過沒有，陸教授以前結過婚，他還有一個女兒，你要真的嫁給他的話，你就去當人後媽了啊，你願意？”

    “……”一句話就把寧瀟瀟腦海中的粉紅泡泡擊碎，“涼煙，你真討厭！”

    許安靖道：“其實呢，我倒不擔心你當人後媽，我是怕你這個後媽別被欺負就不錯了。”

    “你們也太小看我了！”

    正聊著，葉涼煙的手機響了，她看一眼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點了接聽。

    “喂，你好，請問哪位？”

    “江太太，你好，我是周小青。”

    葉涼煙腳步一頓，神色微訝，“……嗯，你找我有事？”

    “方便現在出來一下嗎？我想請你以及你的朋友一起吃個飯，就當是為了那晚的事情道歉。”

    葉涼煙看一眼身邊她們三人，還是拒絕了，“不用了，那事都過去了。”

    旁邊，許安靖和寧瀟瀟擠眉弄眼，表示想知道是誰的來電。

    “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是我還欠你們一個道歉，不論如何，我這心底也過意不去，把你的朋友都喊上，慶民路239號的西餐廳，我在這等你們。”

    掛了電話，葉涼煙麵對那兩雙好奇的大眼睛，有點無奈地道：“還記得聖誕節那晚，我們出車禍撞的那個司機嗎？”

    她這一說，當然都有印象。

    “哦，你是說江大少的那個初戀吧？”寧瀟瀟道。

    “對，她打電話來，說是要請我們幾個人吃飯，為了表達歉意。”

    “喲，看來這有點意思啊。”許安靖摩挲著下巴，“涼煙，這麽好的機會，我們幹嘛不去？去啊，有我們三個人在呢，你怕什麽？”

    她什麽時候怕了？

    “我隻是覺得沒必要。”

    “什麽沒必要，她是江大少的初戀，看這樣子就有點目的不純，她請吃飯，說不定就是試探你的。”

    葉涼煙微微無語，“她能試探什麽？”

    “試探你和江大少唄。”

    “她都結婚生子了好嗎？”

    “你不是說她在國外嗎，那怎麽會突然回國？還喝醉酒開車，你不好奇？”

    “……”葉涼煙朝她們三人看看，“你們都想去？”

    寧瀟瀟連忙點頭，許安靖一臉興味，謝婉瑤聳肩，表示無所謂。

    “好吧。”反正去見一下也沒什麽，再說以剛才電話中周小青的語氣，似乎人都已經在餐廳等著了，不去也確實有點不禮貌。

    四個人很快打了車，來到周小青約的那家餐廳。

    到了裏麵，遠遠地看到周小青一身貼身的黑色毛衣，坐在靠窗的位置，兩眼有點無神地望著窗外，路邊栽種的樹上隻有光禿禿的枝椏，顯得格外蕭條和寂寥。

    葉涼煙她們來到她麵前，周小青聞聲回過神，有些慌忙地掩飾眸中的淚水。

    葉涼煙幾個人麵麵相覷一眼。

    周小青連忙揚起笑臉招呼，“你們好！來，快請坐。”

    葉涼煙她們依次坐了下來。

    周小青吩咐服務員可以準備上菜了，然後道：“對不起，我先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小青，上一次的事我感到十分的抱歉，今天請你們大家來，就是想好好跟你們表達一下我內心的歉意。”

    葉涼煙作代表開口道：“其實不用這麽客氣，我們大家也都沒在意。”

    “我知道。”周小青淡淡一笑，“這段時間我都在處理自己的私事，拖到了今天才來請，還請見諒。”

    許安靖想到上次自己因為車禍額頭被撞的事還有點不爽，“對了，容我冒昧問一句，上一次，周女士您為什麽會喝醉酒還駕車？”

    周小青嘴角溢出一抹苦澀，“因為我心情很不好。”

    “……”

    沒人開口接著問，但周小青很快掩飾起情緒，淡淡地道：“其實……我在國外已經結婚生子，這件事，江太太也知道。但是現在，我孑身一人了。”

    “……”四個女生吃驚地看著她。

    “兩個月前，我發現了我的丈夫出軌了……”周小青開始緩緩講述，她的眉眼中還有隱藏不住的痛苦和憔悴，“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並且提出離婚。但是他不同意，一開始他試圖挽回，隻是我心意堅決。後來他就跟我爭搶孩子的撫養權，我們吵了很多次，我向法院提交了離婚申請書。但是沒想到，他為了……跟我爭兒子，竟然趁孩子放學時，偷偷地把孩子接走了……可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和孩子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車禍……他們……”

    周小青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幾度哽咽，難以成言。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真的太大了，這幾個月，她都是渾渾噩噩的，簡直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在親眼見到兒子屍體的那一刻，她真的崩潰了，比發現丈夫出軌更讓她無法相信！

    那段時間，她不知道是怎麽經曆過來的，她在國外的親戚和朋友並不多，是他們幫她辦完了丈夫和兒子的葬禮。

    葬禮之後，她孤單一人，在那裏幾乎生活不下去，每一天都在噩夢中度過。

    後來，她的一位朋友就勸她回國，也許換一個環境，心情能好點。

    然後她就回國了，但是回國之後，她發現情況並沒有好轉多少。

    她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國內雖然還有親戚，但是是堂叔他們一家，還有幾位遠房表親，隻有她的外公還在世，外公從小就疼她，現在她也是跟外公住在一起。

    聖誕節的那一晚，氣氛那麽熱鬧，她又做惡夢，夢裏兒子和丈夫都在，卻又突然血淋淋地出現在她麵前。她隻能靠喝酒來麻醉自己，她想出去到人多一點地方，於是喝完酒之後，她就開著車出去了……

    聽完她的講述，葉涼煙她們都沉默著，每個人心中都很震撼，寧瀟瀟還在悄悄抹眼淚。

    周小青擦著眼角的淚，葉涼煙拿出紙巾遞給她。

    “謝謝。”周小青接過去，擦了擦淚，她輕鬆一口氣，“不好意思，讓你們聽我囉嗦。”

    “沒關係。”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命運要對我這麽不公平，我的兒子還那麽小卻失去了生命，甚至我寧願死的人是我。但這一次車禍之後，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以後，我不會再那麽想不開了，我兒子他很樂觀很貼心很懂事，我得為我的兒子好好活下去。”

    聽到她這樣說，四個女生都在沉默著，生命無常，遇到這樣的事，沒有切身感受當然體會不了別人的痛苦。

    葉涼煙眸光淺淡，周小青的遭遇固然值得唏噓，但她覺得有些事，到此為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