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楊錦聽到顏澤的哭聲，心裏頓時大叫不好，跑過來看到這一幕，心下涼了半截，神情凝重地拽起夜嫣然就往客廳走。

    “你放手！”夜嫣然一路被他連拉帶拽，隻覺得手腕像要斷掉一般的疼，原本已被壓製下去的暴怒便又重新探出了頭，抬起腿照著歐楊錦小腹便是一腳。

    歐楊錦照顧夜嫣然多年，早已熟知她躁鬱症發作時經常會伴有激烈的攻擊行為，然而還是沒來得及躲開，小腹一陣劇烈的疼痛。

    “然然，你鬧夠了沒有！”歐楊錦深吸一口氣，皺眉喝止道。

    “喲，你生氣了？你不是從來沒脾氣的嗎？怎麽，看到老子糟踐你們家顏顏，坐不住了是麽？老子今天就是糟踐她了，你能怎麽著？”

    “你給我住嘴！”“啪”的一聲脆響，歐楊錦盛怒之下扇了夜嫣然一記耳光。

    夜嫣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動手打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打我？歐楊錦你打我？”

    歐楊錦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打了夜嫣然，有些迷茫地攤開右手，愣愣地看了半天。

    “好，這幾年你對我的情分算是用這一巴掌抵消了！”夜嫣然危險地眯起雙眼，“你喜歡小綠是不是？那你猜她最後會喜歡上你還是我？”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透明的聲音竟然一下子好似被墨汁浸過一般，通體的漆黑。

    沒有寂寥的重生，唯剩絕望的毀滅。

    顏澤在那邊聽得心驚膽戰。她從來沒有見過誰的聲音是黑色的，也沒有見過誰的聲音可以一下子跨越那麽多色係直接從透明變成黑色。

    黑色的聲音，要有多麽深刻的絕望，和多麽盛大的恨意和悲傷。

    “然然，對不起我不該打你。可是你這次未免也做得太過分了！顏顏那麽單純，你怎麽忍心也把她拉到你的那條路上去？”歐楊錦琥珀色的眼睛裏盛滿了擔憂，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用力到蒼白。

    夜嫣然挑著眉挑釁道：“我那條路是怎樣的路？你敢說出來麽歐楊錦？”

    “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躁鬱症又嚴重了？”歐楊錦動作麻利地從茶幾上拿起剛剛已準備好的水和藥，遞到一半便被夜嫣然打翻在地，可是她仍不解氣，又撲到茶幾上將那上麵的瓶瓶罐罐揮得滿地都是。

    “老子就是有病！老子就是想死！老子偏就不吃藥，怎麽著？”

    “夜嫣然！你給我適可而止！”歐楊錦的好脾氣終於到了極限。

    “怎樣？我走的是一條什麽樣的路，你倒是說出來啊？”

    “真的要我說麽？”歐楊錦聲音裏的淡紫色變得粘稠起來，淡淡的青草氣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針鋒相對的血腥味。

    夜嫣然踢開腳下散落的藥瓶，端著雙臂斜倚在牆上，慵懶而疲憊地點了點頭。

    “你性取向不正常而且一發病就饑不擇食！你發作起來六親不認亂砸東西動輒動刀動斧！以前你跟那些女人鬼混也就算了，可是顏顏不同！你是有病可以不用負責，那顏顏怎麽辦？她要是真被你領到那條路上了她要怎麽辦？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你今天那樣對她完全就是變態行徑！簡直禽獸不如！”歐楊錦衝動之下便有些口不擇言，看著夜嫣然逐漸變得慘白的臉，頓時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沒錯，我是變態，我是禽獸不如！”夜嫣然整個人顫抖得像是一朵暴雨中的罌粟花，她慢慢站直了身子，緩緩開口道：“歐楊錦，真沒想到這麽多年原來你一直把我當成變態看待，很好，真的很好！那麽歐楊錦，我請求你從今往後不要再來管我了，讓我這個變態自生自滅好麽？”

    說完，夜嫣然猛地撞開他，滿臉淚水地奪門而出。

    顏澤聽到門被打開繼而又重重關上，低呼不妙，連忙把散開的頭發綁緊，整理好衣衫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此刻的歐楊錦正背對著自己站在門口，寬闊的雙肩耷拉著，背影是那麽的疲倦和蕭瑟。

    那一刻，顏澤突然覺得歐楊錦其實很可憐，他明明想用自己的力量溫暖對方，到頭來反而灼傷了彼此，弄得遍體鱗傷。

    “錦。”這是顏澤第一次如此喚他。簡單的一個音節，舌頭和牙齒碰到的一瞬，從唇齒間溢出來，嘖嘖有味。

    仿佛已經在心裏反複喚過無數次這個溫柔的字眼，顏澤心裏升騰起莫名的情愫，於是又自然而然地喚了一聲：“錦。”

    歐楊錦轉過身來，在看到顏澤的那一刻，眉梢眼角悄悄起了變化，灰暗下去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裏麵盛著滿滿的疼惜。

    “顏顏，你還好吧？”

    聲音終於恢複成溫柔的淡紫色，絲毫找不到剛剛殘留的淩厲。

    顏澤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幾不可見地點頭。旋即眉頭又皺起來，“小夜呢？小夜剛剛那樣子跑出去會不會出事？”

    歐楊錦重重歎了口氣，擺擺手語氣焦躁道：“不用管她，今天這一天她也該胡鬧夠了！真要再出什麽事也隻能自己負責，我總不能管她一輩子！”

    “你這人怎麽這樣？怎麽能說不管就不管呢？你不是說她有躁鬱症嗎，她發病的時候能對自己負責嗎？歐楊錦，你要是這樣，我真就看不起你！”顏澤嚴肅地斥責道。

    躁鬱症，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麽一種奇怪的病。以前在快樂大本營上聽到過何炅他們用這個詞來調侃謝娜，顏澤還覺得很好笑。可等到真的見識了這種病，她卻連哭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說夜嫣然純淨的聲音好端端地從透明變為了漆黑，也應該是因為這種病的緣故吧？顏澤實在不願相信，她剛剛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樣潑墨般的通體漆黑，究竟盛了多少的恨意和悲傷，這原本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絕望嗬。

    歐楊錦痛苦地閉上眼睛：“她剛剛那樣對你，你真的不介意嗎？”

    “我如果說真的不介意你信嗎？莫名其妙被女生非禮然後還能裝的若無其事？說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我能原諒，不是因為小夜有病我才這麽說，我有時是挺傻的，而且經常犯二，可是明辨是非的能力我自認還是不錯的，我知道小夜並沒有惡意，所以我已經原諒她了。”話音未落，顏澤便被歐楊錦抱進了懷裏，他俯下身一臉感激地微笑，然後拉起她的手向外追去。

    跑到電梯前，發現三部電梯都要等很久。歐楊錦果斷決定走樓梯。兩人牽著手一路往下奔。

    手心貼著手心，一片滾燙一片冰涼。熨帖在一起就變成了恰到好處的溫暖。

    男生的手掌，寬厚溫暖卻並不粗糙。顏澤不禁用力握了握，歐楊錦放慢速度回頭詢問地看她。

    “沒事兒。”顏澤搖搖頭。於是繼續跑。

    顏澤跟在後麵，看著歐楊錦因為奔跑上下顫動的褐色頭發和因汗水而顯得亮晶晶的脖頸，心裏沒來由地覺著安穩。

    真希望一直這樣跑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轉瞬就到了樓下。二人四麵八方的瞭望了一圈兒，也沒見到夜嫣然的影子。

    歐楊錦有些垂頭喪氣。

    顏澤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你再好好想想，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兒呢？她在這裏有親戚嗎？”

    歐楊錦皺著眉想了半天之後表示沒有。

    “那還能去哪兒呢？”顏澤歪著頭，突然腦袋裏的燈泡“叮”地亮了，一拍腦門，“她給我打電話時說過晚上要去酒吧！”

    “蘇荷！”二人同時脫口而出。

    兩人飛快跑去蘇荷，進到裏麵，顏澤幾乎一眼就看到夜嫣然坐在和昨晚同樣的位置上。於是又擠回去招呼從門口開始和她兵分兩路找人的歐楊錦。

    等到兩人都擠過來，同樣的位置上卻換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納尼？難道我剛剛看錯了？”顏澤懊惱地歎著氣。

    歐楊錦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沒關係，我們再慢慢找。”

    結果把整個蘇荷都找遍了，連男女廁所也沒放過，還是沒有看見夜嫣然。

    歐楊錦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經不早了。轉身拖住顏澤的手往外走。

    “幹嘛去？不找小夜了嗎？”

    “看來她可能沒在這裏。”

    “那要是萬一在呢？”顏澤不依不饒。

    歐楊錦無奈地回過頭：“已經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學校，等下我再來找。這樣可以麽？”

    顏澤撓了撓頭，表示沒什麽理由拒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