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嫣然挑了挑眉，她記憶裏似乎並沒有見過J的爸媽，小時候J是和他爺爺奶奶一起住的，小嫣然看過西遊記後還一度懷疑過他是不是也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否則怎麽會那麽膽大妄為！

    今天是夜嫣然頭一次聽到J主動提起他老爸，而且似乎是個挺有錢的老爸！

    “你爸幹嘛在廈門給你投資啊？你家不是在N城嗎？”

    “N城是我爺爺家，我爸媽在廈門！”J有點無可奈何，他記得小時候明明跟她講過的，那時候她正在看電視，他去找她玩兒，小嫣然就激動地指著《西遊記》中的孫悟空問他是不是也像猴哥一樣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他當時很認真的告訴過她自己也有爸爸媽媽，隻是爸媽都在廈門，工作很忙沒時間照顧他，所以他才會被寄養在爺爺家。

    “啊哈哈哈，怪不得你對這地兒這麽熟，敢情是你地盤啊！不過話說回來，咱今天來這兒不會又碰上你表哥那個精神病吧？我怕小綠這回搞不定他！”夜嫣然湊近J的臉，擔憂地問。

    “不會！他一般不來店裏，那天是聽說我回來了才特意招待我們吃飯的！”

    夜嫣然這才放了心，把胳膊搭在J的肩膀上，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進去。

    地下一層果然是另外一番景象，整體設計風格低調奢華，沒有預料中震耳欲聾的舞曲，取而代之的是木吉他伴奏下的低吟淺唱。

    是樸樹的《那些花兒》。

    唱歌的男子有著一把清澈、憂傷又動情的美妙聲音，是像陽光下的沙灘一樣的亮閃閃的銀色。

    顏澤瞪大了眼睛望向舞台中央的男生，他此刻正低著頭斜坐在高腳凳上，額前細碎的發絲遮擋在眼前，細長的手指輕輕撩撥著懷中的木吉他。

    這男生給人的感覺很清爽、安靜，整個人就像是一株靜靜的綠色植物，似乎一眼望過去，就有鎮定人心的力量。

    侍應生將J一行人引進裏麵的“威尼斯”包廂，上了一些果盤零食什麽的，每人又各自點了雞尾酒。

    夜嫣然早就跑到點唱機前點了好幾首歌，這時已經清清嗓子準備開唱了。

    “喂，喂，啊，我看大家都挺局促的，本人先來一首調節氣氛，就算是拋磚引玉吧，唱得不好獻醜啦！”夜嫣然將話筒拿開嘴邊，清了清喉嚨，突然變換了不同於先前的語氣，左手摸著心髒的位置柔聲道：

    “一首《會呼吸的痛》，獻給我最愛的顏小綠！”

    “以前我一直覺得這歌詞很傻，想念是會呼吸的痛？簡直狗屁不通！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懂了，就像此刻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還是很想你！真的很想！想到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小綠，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得了一種名為‘相思’的病嗎？那不是騙你的，我真的得了‘相思病’，而且病得不輕！你願意為我熬一副解藥來嗎？”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滯住了呼吸，順著夜嫣然深情的視線攀爬過來，不可思議地望向陷在沙發角落裏的顏澤。

    而顏澤此時所感到的尷尬遠遠超過了聽到這番表白後的感動。

    她飛速地掃了眼眾人或目瞪口呆或咬牙切齒的表情，咬著下唇努力思考自己究竟應該說些什麽，才能既保全夜嫣然的麵子又能讓自己全身而退。

    悲催的是，此刻她的大腦早已短路，那枚智慧的小燈泡連一點要亮的跡象都沒有。

    顏澤腦門上掛了幾滴汗，臉皺成苦瓜樣求助地望向坐在她旁邊的歐楊錦。

    “咳咳，然然，顏顏發燒才好，你現在跟她說這麽複雜的話她應該理解不了，你看要不要等她完全好了再……”

    “那好吧，我就等你病好了私下告訴我答案好了！”

    優美又憂傷的旋律流淌出來，夜嫣然終於麵對屏幕開始唱歌了，歐楊錦帶頭鼓起掌來。隱在熱烈的掌聲裏的，是他和顏澤兩人如釋重負的歎息。

    夜嫣然的歌聲，純淨得近似於透明，因為加了深情和期待在裏麵，便讓那原本如雪花一樣的清冽裹上些暖意，有了雨絲的溫潤味道。

    顏澤不明白，夜嫣然為什麽會選擇這個時機向她告白。她原本以為夜嫣然早就知道，她無法回應給她任何東西，因為她加諸在她身上的這份深沉的愛意，她根本背負不起。

    怕隻怕今生隻能負了這份相思，也無法許她一個虛無縹緲的來世。

    淚水不斷衝擊著眼眶，顏澤鬆開咬得發白的下唇，狠狠吸了口氣。

    夜嫣然的眼神望過來，兩指在唇上印了印，向她送了個飛吻。

    於是剛剛憋回去的眼淚霎時雨落傾盆。顏澤連忙低下頭，掩飾地伸手去拿茶幾上粉紅色的雞尾酒。

    PINKLADY，好漂亮的顏色。淚水落一滴在裏麵，蕩開一點點漣漪，粉色於是淡了一些。

    顏澤淚眼迷蒙地盯著手中越來越淡的那一掬粉紅。

    PINKLADY，紅粉佳人，多美的名字。

    想起第一次在蘇荷與你相遇時的情形，一切喧囂褪卻在回憶之外。夜色與你融為一體，這酒便是你纖細指尖上一抹粉紅的星光。

    你眼神迷離地望向我，笑聲奇特，像是開春時山穀裏的溪水衝破冰麵的那一刹發出的，重生與毀滅的交響樂。

    的確，你深深吸引了我，重生與毀滅，透明與漆黑，女子妖嬈的身材與男子絕美的臉，滿懷憧憬的希望與歇斯底裏的絕望。這一切完美融合在一起，便成就了如此特別的你。

    你是夜嫣然。黑夜的夜。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對我而言，你就是黑夜一般的存在，極致誘惑，十分神秘，充滿未知而又太過危險。

    靠近你，毋庸置疑，惟有淪陷。遠離你，無需多想，誰會忍心。

    隻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努力假裝看不到你對我的情深意重，看不到你眼底掩藏的相思與絕望，看不到你鼻翼兩側隱忍的倔強，看不到你唇角線條刻畫的憂傷。

    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心曾在不經意間為你沸騰過，那種沸騰讓我清楚地知道，這份愛你我都承受不起，因為它灼熱如岩漿，不僅會燙傷你，也會連我一起吞蝕。

    所以，就讓這份灼熱的沸騰，如那天你所說過的一般，別動，就這樣，這輩子隻一會兒便好……

    歐楊錦歎著氣揉了揉顏澤的頭，抽了張紙巾放到她手心裏。

    顏澤擦了擦眼淚，抬頭給了歐楊錦一個憂傷的微笑。

    歐楊錦琥珀色的眼睛一如往日般清澈，隻是這清澈中此時蘊含了更多的深情與關切，他將顏澤的一舉一動全部看在眼裏，心便跟著一抽一抽地疼。

    歐楊錦當然知道夜嫣然對顏澤的感情，她眼神中那種近乎瘋狂的愛意根本讓人無法忽視，那是一種想要卻唯恐傷害、珍視卻忍不住去觸碰的複雜情感。

    直到欲望將她折磨得瀕臨崩潰，於是她選擇了告白。

    她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夜嫣然是愛著顏澤的，她的告白是那麽直接、坦率、不計後果，仿佛隻要她說出來了，這愛便會被所有人承認。隻要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對她的愛，她從此便會歸她一人所有。

    而顏澤顯然一直很抗拒這份愛，或者更確切地說，她是在逃避。

    對於夜嫣然，顏澤心裏恐怕更多的隻是疼惜和負疚。

    她沒法接受她的愛，也無法直接拒絕她的愛，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尋求自己的幫助。可是歐楊錦所能做的，也隻是默默陪在她身邊，在她流淚的時候遞一張紙巾，在她需要安慰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夜嫣然連著唱了三首歌後，話筒被藍冰搶了過去，見她一副潑辣惹火的樣子，與剛認識時簡直判若兩人，夜嫣然不禁無奈地撫額，從台上下來正欲往顏澤這邊走，卻被J半路截了去，拽著她的手，拉坐到身旁，便就不再鬆開。

    “嘶——”夜嫣然抽了幾次未能將手收回來，從牙縫裏冷吸了口氣，眼睛挑釁地眯成兩條細線，羽睫覆蓋下來，投下許多細小的參差的陰影。

    J不為所動，反倒將手握得更緊些，眼神同樣挑釁地回過去，卻帶了許多深情在裏麵，五指漸漸穿插到夜嫣然的指間，交錯著牢牢扣住。

    十指相扣。

    J有一刹那的晃神，記憶中似乎有另外一個誰，也曾與他如此十指相扣過。

    不可能，不會有其他女生的！我隻愛阿夜一個人！

    J用力甩了甩頭，嘴角翹成一彎纖薄完美的弧形，神情是極少見的認真：“阿夜，你知道這種牽手的姿勢代表什麽？”

    夜嫣然掙脫不出，便將指甲深深嵌入J的手背，指尖感受著絲絲血液滲入甲縫時那微妙的鹹濕，一邊欣賞著他臉上隱忍克製的疼痛，唇邊綻開滿意妖嬈的笑，語氣刻意嬌嗔著，“不知道呢？願聞其詳！”

    並不是多麽不可忍受的疼痛，相比較能夠和你這樣十指相扣，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麽？

    J喉結聳動，涼薄的下唇微微有些發抖，將茶幾上屬於他的那杯加冰Wisky一飲而盡，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那兩片薄薄的唇卻仍然像失了水的魚般翕動了許久，終於碰撞出微弱的聲音來：

    “十指相扣代表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是我今生最想執手偕老、共度一生的女人。阿夜，答應我，和我在一起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