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楊錦努力向上勾了勾嘴角，想要回給顏澤一個輕鬆的微笑，無奈這笑臉卻比哭還要難看上幾倍，終是忍不住流下淚來，一把將濕漉漉的她抱進懷裏，感受著懷中人真切的體溫和有些單薄的心跳，頭埋在她仍往下滴著水的發絲裏，“嗚嗚”地哭出聲來。

    夜嫣然跪倒在地上，雙手握成拳狀牢牢抵著胃部，身體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額上沁了薄薄一層細密的汗珠。

    有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車子正行駛在盤山公路上，夜浩天修長有力的手指隨著音響裏班得瑞那行雲流水的音樂輕輕彈動著，車窗外放眼皆是大片鬱鬱蔥蔥的綠。

    車子轉過一個山角，上午的陽光從那後麵忽地撲麵而來，像把刺刀閃著寒光刺痛了夜嫣然的雙眼。她微眯起雙眸，看向自己如同孩子般欣喜的母親。

    察覺到女兒正望著自己，秦歌轉過頭溫柔衝她笑道：“小然，咱們一家三口好久沒像這樣一起出遊了，開心嗎？”

    夜嫣然微笑著點了點頭。

    “媽媽是很開心啦！記得上一次我和你爸帶你出來玩，你才8歲，隻有那麽一丁點高，和同齡的孩子站在一起你是最矮的，誰能想到你能長現在這麽高哇！”秦歌邊說邊寵溺地摸著夜嫣然的頭，滿眼盡是溫柔的笑意。

    “嘿嘿，你和老爸遺傳基因到位嘛！”夜嫣然將頭拱進媽媽的懷裏，調皮地笑著說。

    夜浩天也笑著扭過頭來：“是啊，都這麽高了，我們然然也是大學生了啊！”

    小小的車廂內回蕩著一家三口陣陣幸福的笑聲。

    本該是人間最溫馨美好的時刻，沒有人預料得到緊隨其後的慘劇是如何發生的。

    夜嫣然隻記得車子翻下山崖的最後一刻，媽媽那毫無血色的臉上帶著萬分的驚恐和不舍，牢牢地將她護在自己懷中。

    漫長的似乎永遠不會醒來的黑暗過後，當她再一次睜開雙眼，陽光如同一把亮閃閃的刺刀刺痛了夜嫣然的雙眸。

    歐媽媽喜極而泣的臉如夢似幻地飄忽在眼前，她看到窗邊站著的歐楊錦，逆著光線遞過來一個憐憫而又無力的笑，白色的窗簾翻飛在風裏，如同召喚著魂魄歸來的慘白旗幡。

    一刹那，她便清楚地知道，她的爸媽不在了，她的爸媽已經走了。她的爸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此，這世上，隻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形單影隻。

    為什麽，不讓我跟你們一起走……

    為什麽，隻留下我一人……

    胃撕心裂肺地疼起來，劇烈的抽痛攪得夜嫣然連呼吸都開始淩亂。

    她安靜地閉上眼睛，強忍著身心的雙重折磨，強迫自己將眼淚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要哭。不要流淚。

    因為這世上從此再也沒有為我拭去眼淚的人……

    “小夜，你怎麽了？”顏澤無力地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覆到夜嫣然沁著薄汗的額頭。

    夜嫣然終於從噩夢中醒來，反手握住顏澤的手，淚水無可遏止地順著麵頰的線條流淌下來。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我這不好好的嘛，你看，一點兒事都沒有。”顏澤逞強地掙脫歐楊錦的手臂，努力想要站起來，終究虛弱地再次癱倒在歐楊錦的懷裏。

    “答應我，不可以在我麵前消失。答應我！”夜嫣然強忍著胃痛站起身，搖晃著顏澤的雙肩。

    顏小綠，我一定要比你先死。

    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顏澤盡可能露出一個足夠燦爛的笑，衝著夜嫣然輕輕點了點頭。

    鄒遠驚魂未定地直直盯著顏澤的臉，帶著哭腔問：“小澤，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齊琪的事……”

    “你放心，這是你險些用生命捍衛的朋友的夢想，我鄒遠就算再卑鄙，也不會再去動她一下了。顏澤，盡管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也不清楚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我佩服你！”鄒遠的心裏永遠也不會想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她也永遠無法像顏澤那樣做人，就算是鬧成了如今的局麵，她也並不舉得今晚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妥，一直以來，她就要這麽活著，而她那坐著大公司老板位置的媽也是這麽教導她的。

    但這並不影響此刻她從顏澤身上所受到的震撼。

    從此以後，恐怕凡是跟她有關的人，我都應該離得遠遠的吧。

    “我還要去主持，你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齊琪的事，你放心吧！”鄒遠肌肉有些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來，跟顏澤比了個OK的手勢，甩了甩頭發，迅速轉身向禮堂的方向跑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