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嫣然一手托著夾著煙的另一隻手的胳膊肘，懶散地斜倚在巷子的牆上，眼睛在煙霧的繚繞下閃爍著朦朧的危險氣息，一臉玩味地望著麵前神色微惱的顏澤。

    “你昨天就回來了吧？回來怎麽不打電話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和錦有多擔心你？”顏澤被她看得麵色有些發窘，不等她回答便自顧自地嚷起來。

    夜嫣然將剩下大半截的煙在牆上摁滅，扔在腳下，一步跨上去捏起顏澤尖尖的下巴。眸中閃過一絲夾雜著惱怒和絕望的複雜神色：“所以呢？你想怎樣？擔心又怎樣？就算我死了又能怎樣？”聲音中雪花般清冽的透明正一點點被黑暗啃噬。

    顏澤難以置信地望著麵前突然間變得陌生的夜嫣然，眼淚霎時便鬱積在眼眶，連嘴唇都跟著打起顫來。

    “然然，你怎麽回事？顏顏這不是在關心你嗎？”歐楊錦上前將她的手拉了下來，眸色中閃著責怪和疑惑。

    “哼，誰稀罕你們假惺惺的關心！”夜嫣然甩開歐楊錦拉著她的手，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容來。

    歐楊錦皺緊了眉頭，眼睛睜得很大，雙眼皮便藏進了怒氣裏：“你究竟幹什麽去了？怎麽一回來就發瘋？”

    “哈？我發瘋？”夜嫣然歪著頭，一臉的譏笑，用手指用力戳著自己的胸口，“沒錯，我就是在發瘋，我本來就是一瘋子，怎麽著吧？你們這倆傻貨，擔心個瘋子又是幹什麽呢？”

    顏澤的眼淚便就落了下來。她沒法想象麵前的這個人，就是她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霸道卻溫柔的夜嫣然。她認識的夜嫣然，即使再冷漠再惡毒，轉過身來麵對她的時候，都永遠是一張繾綣笑著的臉。而現在她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卻如一頭困在籠子裏麵受傷的獸，對一切試圖靠近的溫暖發出憤怒的咆哮。

    顏澤想不通，她究竟說錯了什麽，會惹得夜嫣然剛剛回來，就以這樣的一種姿態對待自己。

    “然然，本來我以為，認識顏顏以後，你的病已經好了很多。”歐楊錦盡可能輕柔地說著，腳步緩緩上前，抬手安撫似的輕拍夜嫣然的背。

    “是因為，蘇豔陽麽？”

    蘇豔陽？難道是剛剛床上睡著的那個女生？

    顏澤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詢問地望向歐楊錦。

    夜嫣然不耐煩地拂開歐楊錦的手，吹了吹遮擋在眼睛上的發絲，神色複雜地瞥了顏澤一眼，便將下巴微微抬起，以45度角的姿勢仰望小巷上方那片狹長的天空。

    45度角仰望，這是一個憂傷的姿態。有人說，以這樣的角度仰望天空，是為了不讓眼淚流下來。

    所以，你是在忍著眼淚嗎？

    顏澤的心驀地抽痛起來。

    為什麽不哭出來呢？哭出來才會好受一點不是嗎？哭出來才不會讓眼淚逆流回心裏，將悲傷匯聚成河。

    “吱呀——”的開門聲，將三人的視線拉回小巷的深處。

    蘇豔陽穿著黑色蕾絲細吊帶睡裙，懶懶地抱著雙臂斜倚在門上，半夢半醒的眼睛迷蒙地望過來。

    夜嫣然深吸一口氣，將嗓音恢複成平時的透明，溫柔地開口道：“蘇，睡得好嗎？”

    蘇豔陽懶懶地勾了下嘴角，算是回答。抬眸望了眼顏澤，眸中閃現一絲不以為意的神色來。

    “你朋友？”抑鬱的灰色，像風雨欲來時翻滾著烏雲的天空，黑雲壓城。嗓音暗啞，像是盛著太多煙蒂的大理石煙灰缸。

    顏澤循著聲音皺起眉頭，是眉目清淡的女子，嫵媚的大波浪卷發和蕾絲黑睡裙並沒能增添她身上的性感，但卻有著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獨特氣質。

    歐楊錦上前一步，走到顏澤身邊環住她的肩，唇邊綻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禮貌笑容來：“蘇豔陽，好久不見，這是顏澤，我的女朋友。”

    夜嫣然渾身一震。

    你的，女朋友麽……

    什麽時候的事情……

    也是呢，之前也並不是無跡可尋……

    隻是注定要發生的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某個時空裏，悄悄地、水到渠成地發生了……

    所以說，到最後，終於還是輸給了你麽。

    還是說，從一開始，輸的人就是我，輸給了我無從選擇的性別，輸給了我們無以為繼的未來……

    夜嫣然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左眼角的那滴淚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著淒迷而心碎的光，順著臉頰完美的線條，一路蜿蜒而下，最終滴落在胸口的位置，湮成一朵零落的花兒。

    蘇豔陽離得遠看不真切，但夜嫣然剛剛臉上那深入骨髓的絕望讓她無法抑製地打了個寒顫。

    這女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