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澤好奇地看著歐楊錦從隨身的挎包裏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信封來，“什麽啊這是？”

    歐楊錦示意她自己看。顏澤疑惑地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本相冊，封麵上暗夜中兀自妖嬈的鮮豔花朵像火一樣燃燒，顏澤心裏驀地便是一顫。

    她纖細的手指有些發抖，掀了幾下才終於將封麵掀過去。看到扉頁的第一眼，眼淚霎時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濺到照片中夜嫣然斜勾唇角淺笑的臉上，漸漸模糊了她的容顏。

    顏澤翻著手中的相冊，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第一次與她相遇，第一個禁忌的吻，第一抹邪魅的笑，第一遭看見她發瘋，第一回與她同睡一張床，第一縷晨光下她說出的心願……還有很多次的，說愛我……

    “這是然然考完海關後那一個月旅行時去做的事情，低空跳傘。”

    等顏澤全部翻了一遍，歐楊錦在一旁默默道。

    “所以，這就是她口中所謂的‘自己喜歡的死亡方式’嗎？”顏澤揚起臉，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憂傷，咬著下唇道。

    歐楊錦憐惜地伸手想要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卻被顏澤躲了開去。他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沉默地點了點頭。

    “在廈門時，有一天早晨，我一起床就看到她在窗邊看著外麵樹上的那些鳥出神。那時她問我，‘你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像這些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飛翔？沒有任何束縛和牽絆，想愛誰就愛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當時我沒有回答，然後她又問我，‘小綠，假如有一天我飛走了，你會記得這世上曾有一個夜嫣然嗎？’，我真傻，其實那時候我就應該發現小夜心裏一定有著很多的苦，才會這樣羨慕那些可以自由翱翔的小鳥不是嗎？她那時一定就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所以才會說什麽‘飛走了’這樣的話！我真傻！要是我能早一點發覺，也許小夜最終就不會去跳崖，也就不會因我而死了不是嗎？”

    顏澤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回憶使得她的臉呈現出一種迷離的絕望，歐楊錦清楚地發現，即使過了這樣漫長的時光，顏澤的痛苦卻絲毫沒有減輕一點，她仍然背負著那份原本不應屬於她的過錯，獨自痛不欲生著。

    “顏顏，你真的還覺得，然然是因為你才選擇了自殺嗎？”

    “那你覺得呢？你覺得小夜是因為什麽才死的，明明活得好好的幹嘛突然去跳崖？你覺得她是因為什麽才死的？阿濤不是也說了，小夜就是被我害死的，我是殺人凶手，我身上背著一條人命呢！我根本不配得到幸福！你知道我這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我也是一個女人，也想偶爾停下來讓自己歇一歇喘口氣，可是我不能！我一停下來就會想起小夜，想起你，想起我是殺人凶手！我根本不配去奢望幸福啊！”

    “好了好了好了——”歐楊錦將幾近奔潰的顏澤緊緊箍在懷裏，顏澤發瘋似的掙紮著，兩手胡亂打在歐楊錦的臉上，嘴裏一直叫喊著：

    “你為什麽要再次出現在我麵前？你為什麽要給我希望？你為什麽要給了我希望之後又親手揭開傷疤給我看？究竟為什麽啊？……”

    歐楊錦沉默著，他的眼淚流下來低到顏澤頭頂那兩個倔強的小小發旋裏，看著那兩點星白，歐楊錦的心都要滴出血來。

    “如果是然然親口說要你幸福，你還會這麽想嗎？認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小夜已經死了，你不要騙我了，四年前她就已經死了啊！”

    歐楊錦長長歎了一口氣，起身再度從挎包裏掏出自己的錢包，抽出另外一張照片來，遞給顏澤。

    顏澤接過來，透過迷蒙的淚眼像照片上看去，那裏麵的她還是年輕時青澀的樣子，穿著粉藍色的長裙，站在鼓浪嶼的“轉角”下笑得一臉明媚，而夜嫣然正從旁邊向她奔來，化成一團飄渺的光影，恰好泊在“愛”字的正下方。

    歐楊錦幫顏澤調轉過手中的照片，一行鉛字映入眼簾，那是顏澤曾非常熟悉的隻屬於夜嫣然的遒勁筆跡：

    ——我在奔向你的路途中，迷失了自己。顏小綠，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

    歐楊錦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像從前那樣，輕輕揉了揉顏澤的頭。

    顏澤緊緊攥著手中的照片，像是重新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心，終於大哭著撲進了歐楊錦的懷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