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大意，過一會就送媽媽去醫院看病。

    在等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後終於輪到我們了。

    醫生很遺憾地告訴我：媽媽神經失常，需要住院治療！

    我們每個月除了一點可憐的生活費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收入，這一年來季瘋每個月多給兩百塊，我都把它們退了回去，我已經發誓：待我滿十八歲，我就不上學，我要掙錢養媽媽！

    我很遺憾地把想要說的話寫在紙上給醫生：麻煩您先開些藥給媽媽，過兩天我再帶她來住院。

    醫生充滿同情地看著我，然後邊開藥邊不斷地歎氣：真是苦命的孩子，媽媽失常，小孩啞巴！

    我對這種歎息與眼神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我拿了藥牽著媽媽回家，好在媽媽記得我，像個小孩似的緊緊牽著我的手。

    一路上，我的心痛得無法呼吸，我不敢想像以後應該怎麽辦，我是很要麵子的，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去求季瘋，而他也是不會來看媽媽的！

    我沒想到段異會在我家樓下等我。

    那時看到他，我真的有一股想衝進他懷裏哭的衝動，除了媽媽，他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對我好的人。

    他望著我們笑，那笑容比陽光燦爛萬倍，讓人舒服得不得了。

    我僵在那兒，離他僅有兩步之遠，我的一顆心又不分上下地亂跳，我的呼吸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阿姨好。”段異很有禮貌地跟著媽媽打招呼。

    “開心，這是誰啊？會不會是來搶走你的？”媽媽害怕地攥緊我，眼神防備地盯著段異。

    我對著段異搖搖頭，再用手指了前方，示意他離開，我不想他嚇倒媽媽。

    他奇怪地看著我們，然後很聽話地離開。

    我扶著媽媽上樓，時不時回過頭看後麵，有些希望他會出現在後麵，此刻的我真的很脆弱！

    可惜他沒有出現在身後。

    我喂媽媽吃完藥，強行她在床上休息。

    我在房間渡來渡去，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住院需要花一大筆錢吧？我能去哪裏找來這麽一大筆錢呢？

    我把所有能放錢的地方都翻出來了，數了數手裏的錢，才有八百塊，這還是我每個月省吃儉用省下來的！

    八百塊，都不夠一個晚上的床位吧？

    這一刻我恨透了自己，幹嘛要把多餘的錢還給季瘋？

    我煩躁地把八百塊錢丟進抽屜！

    突然一個盒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就像找到救星一樣急忙地打開那個盒子。

    裏麵放著幾張白字黑字，可別小看這幾張紙，它最少至兩百萬！

    這是季瘋送的那棟別墅，我們雖然沒有去住，但媽媽還是把房產證都保留了下來。

    別墅，我不稀罕，我要媽媽！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下樓，那套別墅，我標一百萬讓中介公司幫忙賣掉。

    晚上，到處都亮起霓虹燈時我才氣喘籲籲地趕到樓下。

    段異在那兒！

    我想都沒就衝過去抱住了他，我需要他給我的一點點勇氣！

    他也緊緊地抱住了我，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體香味……

    我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開心。”他很焦急地問我。

    我沒有說什麽，在他手心寫下：幫我請假。

    然後跑上樓，我的臉辣辣的，心又不分上下亂跳，幸好媽媽一直乖乖在房間睡覺。

    我就這樣為媽媽的事情與段異的事情失眠，我恨死自己的失眠，若不是我的失眠，媽媽也許就不會拋下我！

    幾乎是天大亮我才沉沉的睡去……

    當我醒來已是中午，我害怕得連鞋子都沒穿就跑進媽媽的房間……

    房間裏空蕩蕩的，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媽……”

    那是我發出生平最大的聲音……

    大門是敞開的，難道……

    我衝了出去……

    “啊……”

    我幾乎是滾下樓，抱住渾身是血的媽媽。

    “媽……媽……你醒醒，你醒醒啊……”

    媽媽緊閉著雙眸，那樣子似乎已經沉睡已久……

    我們住四樓，這裏的樓梯又高又陡，每一層階梯都流著媽媽的血……

    這是十六年來我第一次大哭，第一次哭得如此心碎……

    當120趕來，白衣天使們對媽媽做了許多臨時搶救，最後隻能對我搖搖頭，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那種毫無辦法的搖頭……

    我一時沒了主意，我的世界已經亂了方向，媽媽走了，我已是萬念俱灰！

    一直以來我都是為了媽媽而活的，為的是有一天能給她報仇而活，如今活著的希望已經破滅了！

    現在媽媽去了另一個世界，我也要追隨她而去。

    媽媽，請一定要在天堂等我！

    我一頭猛地撞在了牆上，當場就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季瘋！

    這個我恨了十六年的男人，每天都在心裏詛咒他快點死的男人卻活得好好的！

    為什麽他不死而媽媽卻死了？

    媽媽那個善良的小女人她到底有什麽錯？上帝為何要如此懲罰她？難道是她愛上這個魔鬼季瘋嗎？

    這個魔鬼，若不是他拋棄媽媽，媽媽就不會神經失常更不會這麽早就死！

    “啊！”我慘叫一聲從床上向他撲去……

    他沒什麽防備便和我一塊滾到地板上……

    我壓在他身上，拚命地打他、踢他……

    我很想罵他，可惜我突然之間又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如果我能一口吞掉他，我一定會吞掉他……

    我打到渾身無力還拚命地打，他並沒有還手……

    直到有人把我拉開，我才沒有辦法打他，我恨恨地瞪著他，轉身就跑……

    我還是要去找媽媽的世界裏找她，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真的太孤單……

    我衝進車水馬龍的馬路，我聽到許多車子拚命地打著喇叭，司機們驚恐萬狀……

    我在狂跑……

    不到一會兒，便有無數車子衝向我，我的身體或許會輕飄飄地往上飛，或許也會被壓扁在馬路中央……

    媽媽請原諒我不能殺了他！

    我停了下來期待自己快點去見媽媽。

    所有的車子都拚命地按著喇叭……

    “滴……滴……滴……滴……”

    全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滴滴”聲中。

    我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是季瘋救了我！

    我真的恨透了他！

    他拉著我，把我推到好遠的地方，車子從他身上壓過……

    所有的車子立刻全都停下來……

    又是血淋淋的一幕……

    他躺在那裏，手努力抬起來，指向我的方向……

    淚水從我的眼中滾落，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深深地愛著他，隻是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如此愛他……

    我撲過去，抱著血淋淋的他……

    他微笑地看著我，“開……心，我……對不起你跟你媽媽，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們，你一……一……直……是我的……的……驕傲……請……照顧……照顧……快……快……樂……”

    “不……不要……不要……不要……”我泣不成聲道。

    “不要……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我還沒有報複你呢……不可以……不可以……”

    我拚命地搖著他，可惜他已經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再也沒有機會叫他爸爸。

    我的十六歲，竟然是如此慘痛！

    這些痛是那麽強烈，另小小的我再次暈過去！

    在醫院醒來的我情緒很不穩定，一會兒尋死覓活的，護士沒辦法隻好給我打了鎮定劑。

    我一連幾天都打鎮這劑，打得我全身酥軟無力。

    若不是段異，我真的會死去。

    當我再一次尋死的時候，段異拚命地抱著我，掙紮中他突然吻了我的唇！

    整個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轉動……

    我幾乎是忘掉了所有的事情……

    我隻記得我們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都是毫無歸律的。

    待我反應過來扇他巴掌的時候，他卻叫我去死！

    “好，你想死是不是？那你去死好了！你對得起你的爸爸嗎？你對得起幸幸苦苦把你帶到人世的媽媽嗎？他們都那麽愛你，希望你快樂地成長，你爸爸為了讓你活下去甚至犧牲性命，我問你，他是不是白白丟掉性命了？早知

    道如此，還不如不救你，任你死去，那麽他至少還能活著！”

    我不想聽他的胡言亂語，推開他就跑出去。

    他拉住我，用懇求的語句哀求我，“開心，就算是為了我活下來好嗎？”

    我怔住。

    他繼續道，“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你，那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了。”

    他板過我的身子，目光誠摯而熱情，“開心，我愛你，遇見你，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十六歲的小男孩會有如此熾熱的感情，他的眼睛似乎帶著一把能讓人燃燒的火，讓我那顆求死之心突然就軟化下來。

    他再次吻了我，由溫柔變狂熱，十六歲的我，為了段異，迷失了自己。

    我就這樣為自己找到一個活下來的理由：因為他。

    料理雙親的後事之後，我又回到了學校，還是與段異同桌。

    我還是裝啞巴，內心又多添了一層疼痛，有時候痛得我直倒在床上打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