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宛白用手指撫摸著那張已經有些泛黃的照片，心中的情緒也很是複雜。

    她自然能夠看出來，那畫麵上的女孩就是自己，而那穿著深黑色西裝的男人便是秦以寒。

    照片上的秦以寒雖然背對著顧宛白，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那溫柔和親密的味道仍然能夠從畫麵之中傳達出來。

    而照片上的顧宛白也是淺淺的笑著，手中的畫板大概呈現出秦以寒背影的輪廓。

    顧宛白感覺自己像是被這張照片吸走了魂魄一樣，眼神都再也移動不開，她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張照片上麵所有的內容，自己仿佛也是走入了從前的時光之中一樣。

    周遭都是她喜歡的，淡雅而讓人不能忽視的花草幽香，而秦以寒的背影出現在她的思緒之中的時候，也讓那一切更加的真實。

    就像從外麵照進南城花舍的陽光都是真實的，具有某種溫度。

    “宛白！”

    秦以寒那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顧宛白的遐思。

    這時顧宛白才從照片中的那場景之中清醒過來，映入她眼中的是在蒼白月光下倒塌著的廢墟，花香不在，倒是彌漫著一股股腐朽的氣味！

    顧宛白自然是覺得有些惋惜，就算這地方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看到了那張如此唯美的照片，再抬眼看著這廢墟，任何人心中都會覺得有些在意。

    更何況，那原本坐在花叢之中的女孩就是顧宛白自己。

    “秦……秦先生，我以前，就是在經營這家花店嗎？”顧宛白的聲音柔弱，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秦以寒點了點頭，靠近了顧宛白，於是顧宛白也隻得別開自己的頭。

    “咳……算是吧，這家花店本是你父母的，你當時的工作實際上是從事我的助理。這張照片是你生我的氣回到了花舍，我來找你回去……”

    這種事情，秦以寒提起來都顯得略有些尷尬！

    顧宛白這種臉皮薄的人更是將頭埋得更加的低了，隻是看著地麵上麵秦以寒那漆黑修長的影子。她的心中泛起了疑惑。

    “生氣嗎？……可是，我好像在笑。”顧宛白的聲音越來越低。

    不過四周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河岸上微黃的柳樹枝才發出輕微的聲音。

    而且秦以寒的眼中，周遭的萬物早就不存在，隻是一心一意的聽著顧宛白說的話，看著她那低垂的眉眼，因此自然也是聽得清楚！

    秦以寒笑道：“你的確是在笑，你很少生氣，而且幾乎每次生氣都不會超過兩三天。恐怕當時我一定是向你道歉了，你覺得好笑罷了。”

    秦以寒坦率的回答了，還是讓顧宛白不明白，道歉這事有什麽好笑的？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秦以寒，沒有做聲。

    秦以寒輕輕聳了聳肩膀：“因為我從來不向任何人道歉，除了你！當初給你道歉的時候，姿態一定很笨拙吧才引得你發笑。不過這倒是一件好事……”

    顧宛白當真是容易被逗笑，現在的秦以寒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姿態都顯得有點笨拙。

    一個習慣了居高臨下的人，要突然之間對人溫柔以對或者是自己說自己的錯誤，自然會顯得生疏。

    顧宛白捂嘴輕笑著，那雙如同星辰一般閃爍的明亮眼睛之中笑意也越來越濃。

    可能是怕秦以寒太不適應，顧宛白忍了很久才正色起來，又是道：“我倒真想看看秦先生你生氣的樣子呢，一定很好玩。”

    秦以寒心想顧宛白雖然看起來很知性，在智商和天賦上麵也高於常人；但是很多時候還是會展現出那小孩子的一麵。不然當初也不會和林諾這個小家夥一起玩得那麽開心了！

    這兩個人在一起絕對會讓秦以寒無比的頭痛，但是現在想起來，頭痛的那一段日子，何嚐又不是最快樂的日子！

    秦以寒撇嘴笑道：“抱歉，宛白，可能我得爭取，讓你這一輩子再也看不到我對你生氣的模樣。”

    這句不是表白的話，勝過千言萬語的表白。

    顧宛白理會了其中的意思，又是習慣性的臉都紅到了耳根。她慶幸這是在光線不太明朗的月夜，不然自己那副窘迫的模樣，就要被秦以寒盡收眼底了。

    然而實際上，秦以寒已經將顧宛白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秦以寒忍不住朝著顧宛白的手伸了過去，不過在半途的時候，顧宛白卻是突然抬頭，這讓秦以寒又將手撤了回去。

    他本不是猶豫的人，但是這次為了能夠將顧宛白重新追回來，他不得不將自己那太過強勢的一麵壓製下去。怕的隻是將現在這個對以前一無所知的顧宛白嚇跑了。

    顧宛白也看到了秦以寒伸出來卻又撤回去的手，微微一陣錯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朝著那廢墟看了一眼之後，緩緩的朝著前方走去。

    秦以寒緩步跟上，走在顧宛白的旁邊。

    良久之後，顧宛白抬起頭看了一眼秦以寒，發現這個家夥竟然也是在看自己。

    這一次顧宛白沒有將自己的眼神收回，隻是苦笑道：“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呢，你一定不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很矛盾。”

    秦以寒本想說自己能夠理解她，不過想了想，他又何時失去過記憶？他的確不能真的對顧宛白感同身受；隻得輕輕的點了點頭。

    秦以寒又微笑著補充道：“慢慢來吧，你剛來到A市的時候，不是對我還充滿戒心嗎？現在可就好多了。”

    顧宛白想起頭兩次見麵的場景，秦以寒不是突然衝了出來，就是莫名其妙看自己腳上的傷疤。換作是誰恐怕都會受到驚嚇吧，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秦以寒自己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苦笑道：“我以為你隻是假裝失憶，以此來逃避我！”

    顧宛白好奇的問道：“秦先生，我以前，是個很喜歡逃避的人嗎？”

    秦以寒想了想，又搖頭道：“你很溫柔，因為溫柔所以總是顯得那麽被動和脆弱。可是，當你決定了要去做一件事之後，卻比誰都要勇敢。這也是我現在擔心的地方。”

    顧宛白歪著小腦袋，可愛得如同一隻精靈一般，她停下了腳步，看著在月光下麵緩緩流動著的河流，“咦？你擔心什麽？”

    秦以寒也停在了河邊，和顧宛白並列站著。

    他苦笑道：“因為，你失憶之前如果決定的是徹底離開我，也許你恢複記憶之後，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是一樣的，是我所珍視的……”

    顧宛白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

    “可是，擁有以前記憶的你和對以前一無所知的你，對你自己而言，卻是兩個人，不是嗎？”秦以寒轉身，凝視著顧宛白的雙眼。

    他本以為顧宛白也會這樣認為。

    但是顧宛白卻是笑吟吟的道：“那可不一定！”

    “嗯？”

    一陣清風從河麵掠過，河麵被攪碎，一點點光芒不停的閃爍著……

    “大概人不管變成什麽樣子，都還是會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吧，不管是否擁有以前的記憶，或許我最後做出的抉擇都會是一樣的。”顧宛白將眉頭一揚，笑容更加的明媚了。

    老實說，顧宛白也不知道，為何今夜自己的心情會變得如此輕鬆透徹，也許是因為初秋清爽的風，也許是因為如此隨意不用遮掩的對話，也許是因為，眼前的人？

    顧宛白不知道！

    秦以寒似是被顧宛白的回答驚訝到了，他同樣也不知道，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壞消息。

    正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顧宛白卻突然問道：“隻是我有一件事沒有明白，也一直不知道如何向你開口。”

    秦以寒點了點頭。

    顧宛白平靜的問道：“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我，可是當初是什麽讓你放棄了我？因為你現在的妻子，姚雅暔？或者你現在追回我，隻不過是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男人似乎總是會有這種想法。”

    顧宛白雖然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但是秦以寒聽在心中卻如同針芒一般紮著自己的心！

    他的雙手緊緊的抓著河岸的護欄，似是在壓抑什麽，仰起頭，抽了一口冷氣。好像回答這個問題，需要用盡畢生的勇氣。

    不過秦以寒還是老實的回答道：“當初我以為你背叛了我，至於姚雅暔，她的出現隻能說是一種巧合。”

    顧宛白道：“現在呢？你知道真相了？”

    秦以寒點頭道：“你差點為我而死！”

    顧宛白靜靜的看著秦以寒的眼睛，在那雙眼睛裏麵，月光都在跳動著一般。看了好久，顧宛白才是柔柔的說道：“你很痛苦，你好像比我還要痛苦……”

    秦以寒錯愕得不知所以，顧宛白依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能夠在意別人比在意自己更多！

    秦以寒搖頭道：“宛白，我是自作自受！”

    顧宛白笑了起來，她側過頭，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一邊道：“其實我在考慮要不要先原諒你？”

    秦以寒驚訝道：“為什麽！？”

    顧宛白轉過頭，整個秋夜都在她的回眸之中變得溫暖明媚了起來。

    “因為我不想看到身邊的人總是很痛苦的樣子，如果我說我原諒你，你肯定會好受一些吧。不過……你以前做得那麽過分，所以我決定還是原諒你一半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