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武功之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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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規律的鼓點發出改變,一聲長點後急促的連擊三次,又是一次長點,速擊三次,連續響了三遍。

    戰場的喊殺聲並不能掩蓋鼓聲,西涼軍聽到號鼓聲,立即變換陣形,弓弩手張弓搭箭緊緊注視著土牆上的一舉一動,身後的近身士兵則抬著無數的雲梯從弓弩兵身旁穿過,飛速跑向土牆。

    “穩住陣形,別慌……”高順喝令的聲音遠遠傳來。

    轉眼間敵軍近戰士兵逼進至一百步,後列的箭雨在此時忽然猛烈起來,密集的箭雨沒有間歇的向土牆射來,顯然是想用箭雨壓製益州軍,給己方部隊創造機會。

    城寨內忽然響起三聲鼓點,這是事先約定好攻擊的信號,幾乎在同一時刻,營寨內的投石機、土牆上的床弩、弓弩手同時將奪命的彈矢拋向了對方。

    每道柵欄後都暗藏了二十名士兵,其中有五名手執刀盾兵,當鼓點響起時,這些刀盾兵第一時間閃了出來,五麵厚盾依次排開,剛好形成了一道堅固的盾牆,而弓弩手則在刀盾手的掩護向敵發起猛攻,刀盾手和弓弩手身邊還有數名手執矛、戈的士兵,他們專司攻擊蟻附攻城的敵軍。

    滿天飛舞的巨大石塊每一次落下都會帶點數名敵軍的性命,在投石機的攻擊中一旦被命中,屍身往往是無法拚湊完整的,迸濺的鮮血帶著肉塊落滿征衣。士兵在衝鋒時都喜歡大喊大叫,一是給自己鼓勁,以壯聲色,一是為了威懾,動搖敵鬥誌,正因如此,飛濺的鮮血,甚至肉塊直接飛進了某些士兵的口中,如果隻是鮮血,對士兵來說並沒有什麽,可是當有人發現自己盡然吞下了袍澤兄弟的……這種時候沒有人能夠坦然麵對的,幾乎每一個意識到吞下了什麽的士兵在反胃、嘔吐中都會感到一絲愧疚,盡管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麽!

    無論是投石機,還是床弩,威力固然巨大,但那也意味著操作麻煩、二次攻擊耗時長久,當它們逞威一番,帶走三四百敵軍性命後,兩軍交鋒的*轉移到弓弩兵之間的比拚。往來如梭的箭雨不停的收割著雙方將士的性命。

    普通弓弩手一般不會被要求極高的準確度,往往隻是要求他們提高射擊速度,用無數人組成的箭幕對敵進行全麵打擊、壓製,因而雙方的弓弩手幾乎都不會去瞄準,他們大致看一眼敵軍所在的方位,隨即一手執弓、一手取箭,機械的重複著上箭、擊發這一動作,速度甚至可媲美後世的栓動步槍,隻是這對弓箭手的臂力是一個嚴重的考驗,普通士兵一天的戰鬥一般隻能開弓數十次,就很難現挽開硬弓了。

    箭雨不是雨,雨最多讓人感冒,但是箭卻是要人性命的!每一輪箭雨落下,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慘叫、哀號,總會有無數士兵倒下,不分敵我,這裏麵有許多再也無法站起。

    由於益州軍居高臨下,又有柵欄和刀盾手的保護,傷亡大大低於西涼軍,盡管這樣,從益州軍反擊到現在,區區五十步的距離,益州軍已經傷亡了近五百人。

    一名益州軍的屯長緊握住手中的弩,他在尋找一個目標,那個目標剛剛射殺了一名他的士兵(其實他並不能確定就是那個人殺了他的兄弟,想要如雨點般飛來的箭雨中找到一支箭的主人,無疑於大海撈針,他之所以鎖定那個人,隻是因為那個人是他目前為止看到的、在他的攻擊距離之內官職最大的人,他要為他的兵報仇,當然要挑大個的來),可是那個人非常機靈,就在剛剛他處心積慮的一箭被那個人躲了過去,那人在敵軍之中如遊魚般遊動,轉眼便失去了目標,可是他沒有灰心,他裝填上了一枝弩箭,仔細搜索起那個身影來。功夫不負有人心,得益於益州軍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和他的不懈努力,不多時,那個人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看他的衣著,原來是一名西涼軍校尉。

    “兄弟,我給你報仇了……”益州軍屯長默念一句,沉穩的擊發了,當他扣下扳機的一刹那間,“呯”的一聲,箭矢離弦而出,帶著他的怒火、他的期盼直奔西涼軍校尉而去。

    那名西涼軍校尉完全沒有料到自己已經被人緊上了,眼看著己方大軍衝到了壕溝之前,正欲指揮所部搭上雲梯衝過壕溝直取益州大寨,一支箭矢悄然無聲的鑽向了他的胸甲之中。他隻感覺自己似乎被人狠狠掄了一棍子,胸中一口濁氣被逼出,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胸甲上深深插入了一根箭矢,胸口傳來一陣如刀割般的疼痛,刹那間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鮮血正在流失……

    “嗬……嗬……”校尉痛苦的叫了幾聲,伴隨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兄弟,我給你報仇了,一路好走!”益州軍屯長睜大了眼緊緊盯著被他射中的敵軍,直到看到他口中噴薄欲出鮮血後倒地不起,他這才暗忖一聲,將依然瞄準那個被他射殺的校尉弩弓轉了一個方向,這一次他沒有再去想什麽準頭,瞄著正聚集在一起,準備跨過壕溝的西涼軍擊發。

    西涼軍搭起上百道梯橋,立即便有士兵頂著盾牌跨上了搖搖晃晃的雲梯……

    不一會兒,便有兩千左右敵軍跨過了梯橋,他們在另一頭弓弩手的掩護下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揮舞起手中刀劍破壞益州軍安置的深深插入泥土中的鹿呰。

    床弩的呼嘯再次響起,丈許長的大箭似帶毀天滅地之威,一箭即出,往往便是兩三人,三四人,甚至五六個人被射成一串。

    緊接著投石機發出陣陣令人耳酸的聲音再次將無數巨石拋向天空,片刻間,敵軍陣中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劉璋手裏拿著一把連弩,探出半個身子瞄準一名正在揮刀破壞鹿呰的西涼士兵,隨著“呯”的一聲,箭矢離弦而去,劉璋感覺手中連弩猛的向上跳動了一下,他連忙穩住連弩,眼睛這才往剛剛瞄準的那個敵軍看去,如果沒射中,他不介意補上一箭,不過已經不需要了,那名西涼軍早已經在劉璋箭下一命嗚呼,劉璋稍微左移動了一下連弩,又是一箭擊發……

    事實證明,劉璋並沒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他射完了滿滿一匣子箭,卻隻收獲了三個戰績,當他還起重新裝填,證明一下自己的技術時,吳銘、周倉卻不敢答應,把他拉回柵欄之後,用兩人的身體將他捂了個嚴實。

    劉璋不再逞強,因為敵軍的弓弩手已經注意到他(用星爺的話說,一聲侯服的劉璋就像漆黑中的瑩火蟲一樣……),在他射空箭匣中的箭之前,已經有不下三十支箭朝他射來,如果不是吳銘手中厚盾,也許他已經陣亡。

    不遠處觀戰的李傕、郭汜、楊奉、李樂等人個個臉色鐵青,隻因西涼軍雖然戰力強大,人人爭先,前赴後繼,但是益州軍也非草冦,他們準備充分、士氣高昂,再配以數量龐大的投石機、床弩,竟然和他們自認無敵的西涼精銳打的旗鼓相當。

    “他媽的,儻駱道的通行能力,怎麽可能讓他們運過來這麽多投石機,床弩?”李傕看著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的西涼士兵,怒罵道。

    李樂渾身一震,緊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為何?益州軍的投石機、床弩大部份都是在駱峪隘口和渭水防線上繳獲的,說起來和他脫不了幹係,若是不放低姿態,牽怒到他的身上,他認為自己豈不是冤枉死了?

    即使這樣,有人也不願意放過李樂,隻見楊奉上前道:“回將軍,據末將得報,益州軍隨行重裝備極少,此時用來殺傷我西涼精兵的投石機、床弩幾乎都是從駱峪隘口和渭水二戰的戰利品!”

    李樂的頭低的更低的,但是低姿態下卻有一顆憤怒的心,如果有人躺在他身上,便可以看到他憤怒到幾乎扭曲的臉,暗地裏,他已經將楊奉的八輩祖宗都問候了無數次。他卻沒想過楊奉為何要落井下石,自從楊奉總督秦嶺防線以來,他仗著自己是李傕親信,對楊奉陽奉陰違,可沒少得罪,現在有機會惡心一下他,別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了,雖然楊奉知道李傕不會因此而殺掉李樂!

    果然,李傕隻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樂,實際上他對李樂也已經失望透頂,並不介意殺了李樂,可是楊奉說這個的時機不對,怎麽說李樂都是他的人,要是僅因為楊奉一句話,就將李樂殺了,那他的麵子往哪兒放?手下的人又會怎麽想?如果這話是郭汜私下裏對他說,那李樂的未來恐怕就不美妙了!

    兩個多時辰後,西涼軍付出了數千人的死傷,卻未有一人登上低矮的土牆。

    “將軍,暫時先撤吧,敵軍準備充分,再這麽打下去,傷亡太大了!”縱觀全軍,此時也隻有郭汜敢勸諫李傕了。

    看著不遠處穩如泰山般的益州大寨,李傕狠狠一拳砸在馬鞍上,頗有不甘的道:“就這樣撤兵,將我西涼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威名置於何地?”

    “將軍,我軍以騎兵為主,攻堅原非我軍之長,眼下敵築牆立寨、防備森嚴,以我這之短、擊敵所長,殊不智也,不如暫退,詳加計議後再尋一戰為上啊!”

    “好吧,傳令……”李傕調轉馬頭策馬往北邊大營的方向行去,“撤退”兩字遠遠飄來。

    郭汜知道李傕心緒不佳,對周圍的親兵喝道:“看什麽,還不快去保護好將軍,若將軍有半點損傷,本將軍必讓你們全家老小為將軍陪……呸,快去!”

    大群親兵忙不迭的追趕李傕而去。

    郭汜看了看依然激烈的戰場,道:“鳴金……騎兵出擊,掩護大軍撤離!”

    “末將得令!”坐將齊聲道。

    很快,西涼軍敲響了銅鐸。西涼軍不愧為百戰雄師,聞金鳴之聲後陣形不亂,後隊改前隊,有條不紊的開始撤退。

    劉璋目送著敵軍撤離戰場,並沒有下令乘勝追擊,一來他並非取勝,而是敵主動撤退且陣形嚴整,二來,馳騁於戰場的數萬西涼騎兵完全打消了他追擊的想法,麵對強大的西涼騎兵,追擊顯然是肉包子打狗!

    半個時辰後,西涼軍留下五千多具屍體和大量武器後安全撤離了戰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