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悅君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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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夾穀裏,梨花滿地,馬踏幽香。聽得馬蹄聲漸近,小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掏出篦子,梳理青絲,而後正襟危坐,一副閨秀之態。
周瑜行至馬車前,對大小喬拱手見禮。本以為周瑜看到自己女裝,至少會有些驚訝,誰知他好似司空見慣一般,毫無反應,轉頭對孫策道“伯符,車廂裏東西這麽多,怎的隻有一匹馬?”
孫策看了大喬一眼,忍不住兜笑道“還說呢,喬將軍的人著急回營,把所有的馬都騎走了,我隻好給大宛駒套上,讓它拉車,快把你的馬也給我。”
孫策與周瑜的坐騎皆是價值萬金的戰馬,現下竟要淪落到拉車的地步,周瑜一時語塞“這大宛駒是你父親留下的,早已通人性,你用它拉車,隻怕它……”
孫策笑著捋一捋大宛駒的鬃毛,在它耳畔說道“好小子,今日好好表現,趕明我給你找個漂亮的小母馬,讓你……”
孫策話未說完,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原是大喬與小喬一道,氣鼓鼓地將車門合了起來。
孫策與周瑜即刻愣在當下,過了好一會兒,孫策才反應過來“她們怎麽了?”
周瑜指著孫策道“肯定是你說錯了話。”
孫策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算了,女人就這樣,一時哭一時笑的,過會子估計就好了。事不宜遲,我們快出發吧。”
語罷,孫策套好了馬車,與周瑜並排在車廂前橫梁處坐好,駕車向前駛去。
曉風繾綣,周瑜低聲問孫策“你要送大喬姑娘,自己送不行嗎?為何拉上我。”
孫策並未回話,而是從懷中掏出畫軸,遞給周瑜。周瑜打開一看,竟是自己的畫像“這是?”
“我從今夜那小賊身上搜得,怎麽樣?是不是畫的特別好?若非知曉內情,隻怕要以為是哪個暗戀你的閨秀畫的呢。”
周瑜立即明白,孫策是擔憂袁術已知曉他的真實身份,為難於他,才特意將他帶上,可他若是在意生死,根本不會走這一遭。見周瑜定定望著自己,孫策笑問“為何盯著我?怪嚇人的。”
“你既然對大喬姑娘有意,為何不把她留下……”
孫策聞言一激靈,一把掩住周瑜的口“你可給我小點聲!”
孫策手上留有幾分馬尿味,嗆得周瑜直咳嗽。周瑜趕忙將孫策推開“你才套了馬,就往我嘴裏按。”
“莫矯情,大男人哪有怕髒的”,孫策笑得極其開懷,轉瞬卻又變了臉,“話說回來,我並未想瞞你,也沒有輕薄人家姑娘的意思。隻是我身負血海深仇,又一窮二白,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更不想連累她,若是害她跟我吃苦,我還算什麽男人。”
“那若是她嫁與旁人,你心中便好受了?”
周瑜向來不多話,今日卻實足錐心。孫策揮鞭不穩,一下抽在了自己大腿上,他尷尬一笑,良久未語。
袁軍大營中軍帳裏,袁術一夜未眠,在帳內來回踱步。昨日他派出探子,入吳府打探玉璽下落,竟被孫策當著他的麵斬殺於營門處。從那一刻起,無論睜眼閉眼,孫策那帶血的銀槍戟時時浮現眼前,令袁術坐立不安。將這孩子召入麾下,究竟是福是禍?那詭異的鐵麵門客又是什麽來頭?袁術不由越想越頭疼。
張勳帶著兩員副將走入營帳,對袁術一揖道“參見大將軍,這是廬江太守陸康差人送來的回箋。”
袁術命書童接過信箋,對張勳道“這幾日辛苦了,曹軍可有新動向?”
張勳拱手道“據探子回報,彭城、傅陽兩地已落入曹操之手。曹軍進城後,大舉屠殺百姓,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傷及十數萬民眾,百姓因害怕曹軍而強渡泗水,落水淹死者不計其數,以至於河道都被屍首阻塞了。”
袁術仰天長歎,怒捶桌案道“該死的曹阿瞞!若攻破城池的是孤,定會秋毫無犯!隻可惜現下孤實力受損,難以與那奸賊抗衡!”
這幾日因為孫策之故,張勳心中頗不痛快,見此良機,他趕忙向袁術進言“主公既得了一員猛將,何不一試鋒芒?眼下曹操進入徐州立足未穩,若主公派遣喬將軍前往迎擊,以孫策作為先鋒,或許能出其不意給曹軍一個下馬威。”
曹軍方經大戰,必有損耗。此刻若能出兵擊敗曹軍,不僅能得地千裏,亦可得徐州萬千百姓人心,袁術卻不由得恐懼起來俯瞰自己坐擁這千裏之地,一大半是孫堅與喬蕤打下的,若再讓孫策和喬蕤聯手,自己豈非要受製於人?袁術立刻搖頭道“不可,曹操此來連戰連捷,士氣正盛,我們萬不可貿然出擊。孫策年輕氣盛,不是曹阿瞞的對手。”
張勳跟隨袁術多年,對他的脾氣早已摸透,聽到這話,便知袁術定然已對孫策和喬蕤心生忌憚,索性就再添一把火“主公所言甚是。我若是喬將軍,怕也不舍得讓孫策出陣。聽聞孫策此次前來途中,乃是與喬將軍二女結伴,現下這兩個丫頭要回廬江宛城老家,也是孫策相送。如此賢婿,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
本以為孫策是投奔吳景而來,未曾想竟是與大小喬同行,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袁術滿腹疑慮,不住捋須“喬蕤手下副將皆是孤的心腹,料他不敢有不臣之心。倒是孫策那小子,仗著他老子留下的人望,拉攏人心,很是可惡。昨日孤將韓當朱治歸於他麾下,韓朱兩人激動得恨不能哭出來,真是……”
此時書童已將廬江太守陸康之信拆好,雙手奉上,袁術接過,隻看了兩行,便氣得將信箋重重摔在地上,再跺上兩腳“這個老不死的混賬!這幾日真是無一日順氣!”
因懼怕曹軍殺來,須得連續作戰,袁術特意修書一封,向廬江太守陸康求糧草。現下見他如此反應,想必那陸康未答應。張勳示意副將與書童退下,近前扶住袁術,低聲道“主公息怒!”
袁術扶額良久,才緩緩說道“這個陸康,找他要點軍糧,不給便罷了,竟敢仗著朝廷封他忠義將軍,罵孤是叛逆!是可忍,孰不可忍!孤要出兵討伐他,讓他知道,在這江淮之地到底誰說了算!”
張勳雙目一轉,計上心頭,立刻對袁術揖道“主公,陸康固然可恨,但畢竟位列九卿,若是主公親自討伐,隻怕會落人口實。不如派些急於立功的年輕之輩,就算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主公也可免於責罰。”
陸康此人在江南頗有名望,百姓十分愛戴,袁術雖氣,亦不敢輕易拿他怎樣。聽了張勳這話,袁術心裏倒是有了幾分打算,可他轉念一想,又覺不妥“孫策初到軍營,獨自將兵怕是不妥吧?一旦他帶兵逃走,或是自立門戶,又該如何是好?再者說,若他久攻不下,拿不到廬江的糧草,曹軍趁機打來,我等豈不危在旦夕?”
張勳笑道“這有何難?主公既然不放心孫策與喬將軍的關係,不妨令他們各領一軍,讓喬將軍作為孫策的側翼,名為援護呼應,實則從旁監視。再派遣若幹細作,潛入孫策營中,若是喬將軍所報孫策之行跡,與我們所得情報不同,便可坐實他二人有私……至於糧草,想來孫策的舅父吳景捏在我們手中,他不敢不盡心。”
張勳這一計甚是歹毒,一石二鳥,欲同時除去喬蕤與孫策。袁術本就生性多疑,料定此計可試探人心,歡喜道“好哇!既然孫策愛去廬江,就讓他去個夠!來人,喚喬蕤入帳!”
張勳又道“主公莫急,末將又打聽到一事,事關孫策帳下那匈奴門客烏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