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淑，你確定是趙大成打你的嗎？”

    唐嬌身體前傾，以壓迫的姿勢雙手按在孔淑的桌前，低聲質問道。

    “是！”

    “哦，”唐嬌笑了，看了眼手中的調查報告，問道：“根據你在警局的口供，當時你被一腳踢倒在地，然後就有人對著你的肚子踢打，對嗎？”

    孔淑下意識的護著肚子，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依然沒有離開，臉色蒼白無助。

    唐嬌卻不放過她，連續逼問，“請回答我的話，是還是不是？”

    葉清淺蹙眉，伸手按在孔淑的肩上，“法官閣下，唐律師的問題會讓我當事人回想起當初的經曆，希望對方能夠顧及到我當事人的情緒！”

    “這是為了還原案發經過，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先道歉，但為了明確責任，對方必須回答。”

    唐嬌掃了眼孔淑顫抖的身體，心裏輕嗤了聲，毫不相讓。

    法官頷首，“原告，請回答被告律師的問題。”

    葉清淺歎口氣，退到後麵。

    唐嬌的理由無懈可擊，而且也的確有道理，這就是為什麽刑事案件難打的原因嗎，許多受害人往往要一遍遍的回憶被犯罪經過，這不啻於對受害者反複傷害，若是心理素質差的，在這過程中很可能就先崩潰了。

    而孔淑就是屬於這一類，葉清淺早前和對方模擬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也建議了對方找心理醫生做疏導，因為楚陸離的事情，她的確有些疏忽孔淑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聽她的話，根本沒找心理醫生，明明在電話裏說找了，這也是她的錯，沒有親自確認，導致被唐嬌步步緊逼，如今隻能希望孔淑能撐過去吧！

    葉清淺心裏祈禱。

    可惜，她的運氣一向不好。

    葉清淺一度懷疑她的好運氣在遇到楚陸離的那刻就用光了，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隻能在今後的人生中接受懲罰。

    孔淑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大。

    “原告，請回到我的問題，你倒地後，就有人踢你肚子了是不是？”

    “……是！”

    孔淑幾乎是吼出來的，說完之後癱倒子啊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憤恨的瞪著唐嬌。

    唐嬌不以為意，“那就奇怪了，一個孕婦，她的本能肯定是保護自己的孩子，如果原告被人踢了肚子，威脅到了孩子的存在，那她下意識的反應不是應該趴在地上護著肚子，哪怕是自己被人踢打也不允許旁人傷害到自己的孩子，這才是一個母親應該做的。而原告呢，在危急時刻，她不僅記住了踢她的人，還任由對方傷害腹中的嬰兒，大家不覺得很奇怪吧？”

    庭下傳來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眾人看著孔淑的眼神都不對了。

    “不是這樣的！”

    孔淑低吼一聲，朝著唐嬌就要撲過去。

    葉清淺嚇了一跳，忙想要拽住對方，但孔淑的動作太快，她離得又有一段距離，根本就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孔淑朝著唐嬌撲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唐嬌當然不會被碰到，她經驗豐富，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會傷到她。

    而孔淑卻被法警強行壓在了桌子上，依然還在叫囂。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法官閣下，我當事人因為失去孩子這段時間一直都情緒不穩定，剛剛被告律師的話有嚴重的汙蔑誘導嫌疑，導致我當事人控製不住情緒，我請求休庭！”

    “我是基於口供的合理猜測，並不是故意針對原告，隻是原告這麽激動，到底是憤怒還是心虛就不知道了！”

    葉清淺睨了唐嬌一眼，險險閉上嘴，唐嬌還真是無時無刻不給她挖坑，不論她選擇哪個，最後都會對孔淑不理，憤怒和心虛根本就沒區別，差點上當了。

    “我當事人是太傷心了，不僅要麵對失去孩子的痛苦，竟然還被人懷疑指責，這是對一個母親最大的侮辱，唐律師沒有孩子所以可能不理解，這世上孩子對母親意味著什麽，那是比她們本身更重要的存在，希望唐律師為你的無端猜疑和我的當事人道歉！”

    葉清淺控製住沒有摸上肚子，不然唐嬌這麽敏銳，隻怕會發現不對，她不敢拿這個孩子來賭唐嬌的善心，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再讓唐嬌害了。

    以前還沒太大感覺，可隨著體會到這個孩子的存在，葉清淺越發愧疚難安，對唐嬌的仇恨也越來越無法控製了。

    她的孩子，是死在唐嬌的手上的！

    唐嬌能感受到葉清淺的恨意，可那又怎樣呢，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輕蔑的瞥了眼葉清淺和孔淑，唐嬌抱著手臂站在一旁，欣賞著孔淑的掙紮，慢條斯理的，“葉律師這話就奇怪了，我隻是基於證據的合理猜測罷了，若是原告有意見可以說出來，或者自己提供證據證明清白，卻一副要殺了我的樣子，這也太嚇人了，法官閣下，我懷疑原告的精神有問題，申請對原告進行精神鑒定！”

    葉清淺神情一稟，按在孔淑肩上的手加大力度，若是對孔淑進行精神鑒定，那她的證詞根本就不能作為證據了，孔淑是這個案子最大的受害者，她的證詞在很大程度上是除了物證之外最有利的證據了。

    原來唐嬌一直都激怒孔淑的目的竟然是這個！

    葉清淺深吸口氣，全身緊繃，還是她太嫩了，沒有經驗，開庭之後唐嬌那邊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讓她放鬆了警惕，是她的失誤。

    葉清淺深深凝視一眼孔淑，轉頭和法官申辯，“法官閣下，我當事人是醫院的護士，她的職業本身就是壓力很大，為了對病人負責，朝北醫院會定期對醫院的工作人員進行心理疏導，我當事人的精神狀態一直都很正常，她在法庭上這麽激動也是喪子之痛的影響，人在悲痛之下難免會無法控製情緒，再加上對方律師一直質疑我當事人的行為，所以才會這麽失控，請法官閣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勸道我當事人，絕對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壓在孔淑肩上的手用盡了力氣，葉清淺手腕上的青筋都凸出來了，她能感覺到自己指甲斷了，嵌在了孔淑的肌膚裏，她說的再多也沒用，關鍵是孔淑的表現，她現在要是不安靜下來，還攻擊唐嬌，那可能真的就要做精神鑒定了。

    葉清淺也不敢肯定精神鑒定的結果，因為孔淑的狀態的確很差，雖然不到無法作證的地步，可整個人都很頹喪，仿佛失去了精神氣似的，也不知這短短的幾天，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好在，指甲折斷的效果還是有的，孔淑安靜下來了，耷拉著腦袋，不再看向唐嬌。

    葉清淺右手蜷縮起來，僵著臉才忍住沒有在臉上露出旁的情緒，可是，手真的好痛

    可葉清淺顧不得關注自己的手，雙目灼灼的盯著法官的，等著對方的裁定，想到昨天法官對唐嬌明顯的偏愛，葉清淺心口砰砰跳，大氣不敢喘。

    法官沒有立刻下決定，而是看向孔淑，“原告，你能保證再不會在庭上失控，攻擊被告律師嗎？”

    葉清淺動作不敢太頻繁，隻能眼巴巴的瞅著孔淑，給她使眼色，讓她趕緊答應。

    這是機會，不論法官是出於同情還是旁的什麽原因，她願意給孔淑一次機會就夠了。

    可惜孔淑一直都低著頭，根本就沒接收到葉清淺的眼波，急得葉清淺腦門都冒汗了。

    孔淑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法官麵色不渝，提高聲音，“原告？”

    葉清淺再顧不得旁的，“孔姐，你快告訴法官，你不會再做出過激行為了！”

    “原告律師，注意你的言行，不要誘導原告，我要的是她的回答！”

    法官不滿的睨了葉清淺一眼。

    葉清淺不得不放開孔淑的肩膀。

    唐嬌對著葉清淺無聲的笑了，笑容裏是說不出的諷刺。眼神居高臨下，就像是看著小醜一般。

    葉清淺心底被激起了一陣怒火，偏偏有無法發作，隻能避開對方的視線，免得看了生氣。

    好在，孔淑還是有了反應，雖然聲音細小，但還是回應了法官，“我保證！”

    葉清淺鬆口氣，再次提出休庭。

    法官同意了。

    葉清淺顧不得再看唐嬌那邊，拉著孔淑快步往休息室走去。

    席上的裴域也跟著進來了。

    “別著急，”裴域按住葉清淺肩膀，“現在比的就是彼此的耐心，這場官司的證據就是那些，現在比的就是你們誰能沉得住氣，何況這是你第一場官司，就算是輸給了唐嬌也沒什麽，她都不知打了多少場了，我當初出師的第一場官司同樣也輸了，這沒什麽！”

    葉清淺深吸口氣，若是旁人，她雖然會失望難過，但也沒有那麽大的執念，可卻是唐嬌！

    是她的仇人，若是在官司上也輸了，葉清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了！

    葉清淺深呼吸幾次，才控製住情緒，“裴律師，我好多了，我先和孔姐談談！”

    裴域點頭，放開了葉清淺，坐在一邊。

    葉清淺緊挨著孔淑坐下，此時的孔淑依然低著頭，沒有動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