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在此刻湧入腦海，讓她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軟弱。

    其實，她從來沒有忘記過，躲在花壇裏聽到過的小區裏的鄰居對家裏背後的議論，雖然年紀小，有些話聽不明白，可卻記住了他們的表情，直白的鄙夷還有隱隱的妒忌，這讓葉清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無法敞開懷接納小區裏的同齡人，這樣的議論是在父親娶了李曉娟之後才漸漸消失的，所以葉清淺對李曉娟總是存著一份感激。

    可惜，她的感激在對方眼裏一文不名那個，出了事第一個拋棄的就是她，就如同現在一般，趙晗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

    葉清淺心裏鈍鈍的疼，沒有反駁趙晗。

    “如果不是你給馬鳴下藥，他也不會遇到這種事，將責任推到旁人身上能讓你好受點嗎，可惜事實就是事實，我想馬鳴心裏比你清楚！”

    楚陸離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葉清淺，將人護在身後。

    “都是她的錯，是她給我出主意給馬鳴下藥……”

    “住嘴！”楚陸離低喝一聲，抱臂冷笑，“你是豬嗎？她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沒腦子？她不過是出了個主意，做不做是你自己的選擇，如今出事了為了自己良心好過就將責任都推到旁人頭上，那你長了個腦子是做什麽的？若是成功了就要換套說詞了吧！”

    趙晗張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的確是在遷怒，而現場唯一能讓她遷怒的對象也就隻有葉清淺了，可她卻忘記了，楚陸離又怎麽可能讓她有這個機會呢？

    床上的馬鳴痛苦的呻吟聲傳來，一旁看熱鬧的薑墨罵了句，忙不迭拿起長針。

    趙晗楞了一下，再也顧不得旁的，往床邊跑去，卻被楚陸離攔住了。

    “你放開我！”

    “放了你讓你再禍害他嗎？”楚陸離肅著臉，將趙晗扔了一邊去，兩手握拳，警告趙晗，“別讓我打女人！”

    要不是現在馬鳴的身體重要，他真的會忍不住揍這個女人一頓，就算是下藥，也靠譜點，一上來就下這種違禁的藥物，這是要生生毀了馬鳴啊，他甚至懷疑這女人說的喜歡馬鳴是謊話，隻不過如今一切以馬鳴為重，其他的等馬鳴醒來再說。

    不過，這個女人不能留在這了，楚陸離給外麵的保鏢打了電話，讓人進來將趙晗帶出去看管起來。

    趙晗死命扒著桌腿，“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他，別想趕我走……”

    可保鏢卻不去可憐她，也不會聽她的命令，見趙晗不動，直接掰開她的手指。

    趙晗一個女孩子力氣自然沒有對方大，眼見手指一根根被掰開，馬上就要被帶走了，哇的一聲哭了，哭聲震天，倒是嚇住保鏢了，暫時停了下來。

    “葉清淺，葉清淺，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錯了，剛剛是我胡說八道，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能走，我要看著他……”

    趙晗雖然哭得哽咽，看她腦子還沒壞掉，知道如今唯一能幫她說話且能幫到她的人就是葉清淺了，撲過去，想要抱住葉清淺的大腿，中途卻被楚陸離攔住了。

    趙晗無法，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葉清淺。

    葉清淺看著趙晗狼狽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她其實還是心軟的吧。

    歎口氣，抬眸看向楚陸離，還沒等她開口，就看到了楚陸離不讚同地眼神，求情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訥訥的，“那個……”

    “行了！”楚陸離不耐煩的踢了下趙晗，聲音肅殺，“想留下來就安靜點，你們看著她，不老實直接拉走！”

    保鏢應下，趙晗也停止了哭聲，縮在一角眼巴巴的看著床上的馬鳴，再也沒了其他聲音。

    可葉清淺耳邊卻能聽到一聲低低的悶哼，她順勢看去，就看到了楚陸離下顎緊繃的淩厲。

    葉清淺在原地躊躇了會兒，期期艾艾的上前，扯了扯楚陸離的袖子，“剛剛謝謝你了！”

    謝謝你替我說話，謝謝你相信我！

    她知道，若不是楚陸離相信她，隻怕她和趙晗第一時間就被人看管起來，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審訊了。

    葉清淺不知不知好歹的人，哪怕對楚陸離死心了，可也無法將對方的付出視而不見。

    可她除了口頭的感激，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僅此而已。

    楚陸離斜眼，冷肅的五官舒緩，伸手握住了葉清淺的手。

    葉清淺下意識想要抽離，卻在感受到了對方的顫抖後遲疑了一瞬，再想抽出來已經晚了。

    順著楚陸離的視線看去，床上的馬鳴渾身紅通通的，燈光下留了一身的汗，宛若剛從水裏拉起來似的，五官挪位，仿佛經曆酷刑。

    ——這都是她和趙晗的錯！

    若不是她為了報複齊落亂出主意，若不是趙晗下藥，馬鳴就不會經曆這種痛苦了，甚至醒來後可能跟糟糕。

    葉清淺心裏愧疚，祈禱著馬鳴能夠挺過去，也就忘記了和楚陸離拉著手的事情了。

    一小時後，薑墨脫力般倒在床邊，馬鳴安靜了下來。

    葉清淺想去接水，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楚陸離的掌中，而他的掌心濕漉漉的，顯然並不想表麵那麽冷靜，心裏其實也是很擔心的吧！

    “我給薑醫生倒杯水，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不然熬不住！”

    葉清淺晃了晃手。

    楚陸離看了她一眼，從善如流的放開她，上前扶著薑墨到了窗前，兩人小聲的談論。

    葉清淺倒了水，先給楚陸離和薑墨，靠近的時候，聽到薑墨聲音猛地拔高，“……你是要包庇她們嗎？”

    葉清淺動作一頓，進退不得，雖然沒聽清前因後果，可她直覺薑墨說的就是她和趙晗。

    落地窗前倒映著葉清淺的影子，明亮的光線將她臉上的窘迫和愧疚照的一清二楚，楚陸離看到了她手中的托盤，一手按在薑墨肩上，暗中用力，漆黑的眸子無聲的警告。

    薑墨偏頭，臉上雖然不忿，可也沒有再有什麽動作。

    楚陸離接過托盤，伸手在葉清淺手心撓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向薑墨。

    葉清淺心不斷下沉，可卻又奇異的並不恐懼，眼角瞄過站在窗前的高大背影，不論什麽時候他的脊背永遠都是挺直的，似乎不論是遇到什麽意外都無法打到，楚陸離的身上有葉清淺永遠無法擁有的自信張揚，讓她羨慕又妒忌。

    葉清淺將剩下的水分給保鏢和趙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豎起耳朵聽楚陸離和薑墨的談話。

    但兩人的聲音很小，什麽都聽不到。

    可光看也知道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好，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

    覷了眼什麽都不管，隻盯著馬鳴動靜的趙晗，葉清淺歎口氣，老實的坐在一旁，等著最後的宣判。

    可沒等楚陸離和薑墨談論出個結果來，馬鳴又開始發作了。

    這一晚上，包廂裏的所有人都沒有睡覺，陪著馬鳴渡過了漫漫長夜。

    終於在天邊出現一抹紅雲的時候，薑墨宣布，“好了，不會再發作了，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他已經盡力了，說完這話薑墨眼一閉，倒在了地上，他的助手忙扶住薑墨。

    薑墨的助手是昨晚來的，帶來了許多設備和藥物，在薑墨撐不住的時候她會代替薑墨給馬鳴紓解，其實她也很累了，可還是撐著安頓好薑墨，這才打著哈欠，就勢躺在了薑墨旁邊。

    葉清淺眼睛都睜不開了，聽到薑墨的話後，終於能放心的睡個覺了，在包廂裏找了一圈，床被馬鳴占了，沙發一角是薑墨和他的助手，一角是趙晗，沒有多餘的地方了，似乎，隻能睡在地上了，好在地上都鋪了厚厚的毛毯，應該也能湊合。

    葉清淺實在是太困了，想也不想就坐在地上，順勢要躺下，卻陡然身體一輕，被抱了起來。

    鼻端是熟悉的氣息，讓人安心，葉清淺瞄了眼，此時她的大腦早就是一團漿糊了，確認了是楚陸離後，就安心的閉上眼，順勢蹭了蹭，找到舒服的位子，睡過去了。

    楚陸離俯首，在葉清淺眼下青色的痕跡上親了一下，眸底閃過一抹心疼，直接倚在床邊，調整了一下姿勢，將外套蓋在葉清淺身上，抱著她闔目休息。

    窗外，鉛灰色的天空在短暫的黎明後，烏雲滾滾，遮住了初升的朝陽，天地重新陷入黑暗。

    葉清淺是被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音吵醒的。

    她記的自己睡過去的時候還在會所的包廂，而現在，卻在醫院了。

    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手背驟然一疼，葉清淺這才發現，她還在打點滴。

    “醒了！”

    病房門被推開，楚陸離手裏拎著保溫盒，放到了床頭，就不管了。

    葉清淺餓過勁了，也沒什麽胃口，見楚陸離放下東西就要走，忙喊住人，“等一下，馬鳴怎麽樣了？他，他沒事吧？”

    “還在觀察中！”

    楚陸離停下了腳步，但依然背對著葉清淺。

    “這樣啊……”

    葉清淺歎息一聲，撐著從床上爬起來，“我能去看看他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