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結了不少朋友，都是些生意場上的富家少爺們，如果文博出麵，我想他們的父親無論如何也會賣他這個麵子。一旦美華的生意好了，口碑什麽的都不是問題，消費者自然會看到我們的誠意。”

    唐歌心裏冷笑著，心想，這鄭仕民還真是隻老狐狸啊。

    黃文博是什麽人，唐歌還不清楚嗎？完全就是個隻知道揮霍家裏錢財，荒淫無度的家夥。什麽主修經濟？什麽性格熱情？真把自己當成三歲小孩糊弄了。但鄭仕民一副為集團考慮的樣子，使得唐歌也不好當場發作，隻好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說道：“這恐怕不好吧，文博在商場裏也沒什麽經驗，再說，他現在人在美國，這……”

    鄭仕民道：“再過幾天不就是黃董的六十大壽了嘛，文博估計也就這一兩天就會回國。經驗的問題嘛，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可以扶持，也不是什麽問題。”

    唐歌心裏氣得要命，既然都是扶持，那怎麽不好好扶持一下楚南？歸根結底，還不是想要自己掌控公司，什麽黃文博，隻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楚南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他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麽情緒變化，似乎對眼前正發生的一切根本就毫不在意。他小口啜飲著杯中的茶水，思緒早就飄了好遠好遠。

    鄭仕民見楚南毫無動靜，心裏早就把楚南當做是個什麽也不懂的二傻子，壓根沒有放在眼裏，在他看來，起初，他還留有餘地，就是怕這個沈墨初所謂的弟弟有些本事，所以防著他，但這麽久過來，他毫無作為，在公司沒有絲毫建樹，在他看來，楚南隻是個會讀書的呆子而已，根本不足為懼。這樣想著，鄭仕民看向楚南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輕蔑與不屑。

    “楚南世侄，你覺得呢？”鄭仕民的口吻略有些不客氣。

    楚南稍稍側了側身子，看了他一眼，道：“如果黃文博都可以掌管美華，那我為何不行呢？”楚南的話來的很輕，再加上他臉上自帶的淡淡笑意，仿佛一絲一毫的挑釁之意都沒有，但是，在鄭仕民的眼中，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並且當眾忤逆他的意思，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扯了扯嘴角，勉強的笑著道：“也對，也對，楚南世侄真是勇氣可嘉啊！難怪人們常說英雄出少年啊。”他的臉上笑意彌漫但眼底卻愈加深沉，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幽深晦暗。

    楚南也配合的笑了笑，一雙眼睛在厚大的鏡片後顯得越發深不可測。

    最近幾日，沈墨初的病情又加重了。

    他臉色更加蠟黃，盡管此刻處於沉睡狀態，但眉眼間盡是疲憊的神色，再加上他身形單薄，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臉上似乎就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皮一樣。

    唐歌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熟睡中的沈墨初，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凝重。

    自從沈墨初病情加重以來，他便沒有再離開過半步。

    “墨初，這麽多磨難你都挺過來了，這點小病怎麽能輕易壓倒你呢？”唐歌望著他的臉，聆聽著他均勻卻微弱的呼吸，目光哀傷，聲音沙啞的喃喃道。

    屋子裏很靜，靜的仿佛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靜的他連自己胸腔裏有什麽在劇烈的顫抖的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窗外的樹木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一層淡黃色，衰老的顏色似乎瞬間將這個世界包裹。飄飛的落葉，滿地的枯黃，映照著天上那一輪西下的落日，天邊的彩霞顏色漸漸淡去，就如一個人走向生命的盡頭，跳動的色彩終將消逝。

    冰涼的眼淚從他眼角滑下，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流淚。好像自從那件事情後，他便終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為什麽上天對你如此不公平？”唐歌的聲音裏帶著無盡的幽怨，他的眸子裏仿佛布滿湧動的毒蛇，像是在抗爭，又像是在命運的泥淖中無法自拔般痛苦，“墨初，你一定要挺過去，你還有那麽多心願未了……”

    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嗚咽，這個堅強的男人在那一瞬間變得脆弱無比。

    沈墨初的手指輕微動了動，唐歌的眼睛立馬捕捉到這一微弱的信號，他又驚又喜，欲哭欲淚。

    “阿唐……”沈墨初的嘴唇輕微動了動，眼睛半眯半睜著，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唐歌立馬將頭探過去，急忙說道：“我在這兒呢，我在呢……”

    沈墨初伸出幹瘦的手，唐歌明白他的意思，立馬伸手緊緊抓住。

    “阿南……怎麽樣？”沈墨初的心裏依舊記掛著楚南，就算是在他現在這副模樣。

    唐歌眉頭一皺，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問他？他在公司裏好好的，不會有什麽事的，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好好養身體，不要在操心這些事情了……”他的聲音焦躁，急切，帶著幾分埋怨，但更多的卻是發自肺腑的關切。

    “我欠他太多，我怕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補償他了……”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濕了鬢邊的頭發。

    唐歌道：“有什麽欠的？就算真有，這麽多年早就還清了。”

    “還不清……”沈墨初的聲音越發微弱，“還不清了……”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是那麽無助，在現實麵前，又顯得那麽無力。

    “你已經把美華交到他手上了，難道還不夠嗎？”唐歌痛苦的問道。

    沈墨初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寧願一無所有。”

    唐歌沉默了，房間沉默了。剛剛沈墨初沉重的話語似乎在刹那間仿佛將時間凍住一般，或許此刻，隻有唐歌才能明白他內心的煎熬，又或許，隻有他自己明白。

    美華的企業高管在最近一個月內相繼離職，美華的頹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唐歌終日在辦公室裏忙的焦頭爛額，但是又怎能奢求早已腐朽的內部根基抵擋住外部的猛烈衝擊呢？

    企業的員工也早已經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紛紛找好自己的退路，現在的美華隻是空有一個架子而已。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楚南的眼皮底下，如果說他毫不知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楚南好像對這些事情根本不上心。公司的聲譽一落千丈，內部財政空虛，無力承擔對外的債務，而且接連被媒體爆出美華內部造假製假等重磅新聞，種種事情，都在壓迫著這個岌岌可危的軀殼。

    在楚南看來，唐歌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無功而已。

    “阿南，”唐歌從堆滿文案的桌子上把頭抬起來，眼神疲憊的看著楚南，“如果美華真的……不存在了，你會不會傷心？”

    楚南手中拿著一本不知名的書籍，他翻看了幾頁，轉過頭看著他，淡淡的答道：“為什麽要傷心？企業的沉浮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歌似乎無法理解楚南的想法，他道：“可是，這個公司傾注了你父親一生的心血，甚至……還有你哥哥他……”唐歌炙熱的雙目緊盯著楚南淡然的臉，他發誓，在楚南的臉上，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交集……

    “關我什麽事？”楚南繼續翻看著手中的書，“他們一生的理想就是如此，現在不是已經實現了嗎？”他的漫不經心使得唐歌心裏一陣刺痛。

    “你就一點兒也不在乎你父親和哥哥的心血？你就忍心看著它轟然倒塌？你就忍心看著它被別人當作牟利的工具？”唐歌的話語十分激動，整個人已經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

    楚南抬眼看了看楚南，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歌哥，你知道我一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一件東西，如果不是我所珍視的，對我而言，它的存留與我毫無瓜葛。”

    “你……”唐歌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楚南，他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的楚南竟然說出這樣一番打擊他的話來，“阿南，你變了。”他愣了幾秒，才緩緩說道，“以前的阿南絕不是這樣冷漠的，不要說現在事情已經關係到這麽多人的存留，就算是一件小事，他也會義無反顧的伸出援手。”

    “歌哥，人是會變的。”楚南依舊滿麵春風，眸子裏有異樣的光在閃動。

    唐歌的眼睛緊緊盯著楚南，那一刻，他突然發現麵前這個男孩子是那般陌生，陌生的仿佛他從來都不曾認識他。

    楚南依舊是那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笨拙男孩子，但是為什麽自己覺得那雙看似的木訥的眼睛裏容納著他所不知道的東西？唐歌不去猜測，甚至那一刻他的背心有些許涼意，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猜透那背後隱藏的真相。

    辦公室門突然被打開了，屋子裏的尷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鄭仕民帶著一大群人走進辦公室。

    現在，他進出這裏有如無人之境一般。

    “鄭董事，你進來之前能不能先敲門呢？這是總裁辦公室，不是你的私人空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