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月色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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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無聲無息地流走。葉清歡白天認真學習,晚上在“月色迷離”唱歌,生活過得忙碌而充實。她把一大半賺得的錢都寄了回去,自己隻留下一小部分用於基本的生活開銷。老板娘珊姐和執行經理胖哥都對葉清歡頗為照顧,而餐廳裏的其他幾位駐唱歌手也很佩服葉清歡的音樂才華,與她成為了不錯的朋友。尤其是葉清歡第一次來“月色迷離”見到的那個邊彈邊唱的女孩——她叫朵朵,與葉清歡非常談得來,幾個月下來,已經和葉清歡成為了無話不說的閨蜜。朵朵的性格非常乖巧善良,隻是眉宇間總藏著一絲深深的哀愁,像一朵美麗的丁香,讓人無比地憐愛。

    每次看到朵朵,葉清歡都會想起詩詩——自從那年離開,詩詩就再也沒有和她聯係過。葉清歡不知道天地如此之大,詩詩會在哪裏!也不知道今天的詩詩是否還像以前一樣甜美可愛,或是如朵朵般,成為了一個眉宇間充滿憂傷的姑娘!

    這天下午,葉清歡剛下課就接到了珊姐的電話,說晚上有貴客會來“月色迷離”,讓她好好準備一下。於是,葉清歡連忙回到寢室,換上她最拿得出手的那條寶藍色真絲連衣裙,梳洗打扮後匆匆奔“月色迷離”而去。

    當葉清歡趕到“月色迷離”時,珊姐已經在餐廳門口等候她多時了。看到葉清歡進來,珊姐鬆了一口氣,走過來拍了拍她肩膀說,“清歡,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現,是嶽總介紹來的貴客,在國內音樂界地位非同凡響。”

    “我盡力,珊姐!”葉清歡平靜地說。

    “對了,你會拉大提琴,是嗎?”珊姐突然問道。

    “恩。”葉清歡點點頭,“不過我很久沒拉過了!”

    “那太好了!這位貴客非常喜歡大提琴。”珊姐喜出望外,“很久沒拉了沒關係,我知道你功底還在,就拉你最擅長的一首曲子!”

    晚上的演出如期開始,一切似乎和往常沒有什麽兩樣。偌大的廳堂裏,有西裝革履的生意人在小聲交談,有如膠似漆的情侶在你儂我儂,也有人形單影隻,端著杯紅酒,落寞地靠在沙發上;而每逢葉清歡唱歌必來的陸家成此刻正坐在餐廳左邊的角落裏,他的眼睛裏仿佛什麽都沒有,隻有葉清歡。

    葉清歡首先唱了一首惠特尼休斯頓的經典之作《IWillAlwaysLoveYou》,而後又連續演唱了兩首中文歌。休息片刻後,她再次登上舞台獻唱,這次她選擇的曲目是林憶蓮的《失蹤》:

    她說她找不到能愛的人所以寧願居無定所的過一生從這個安靜的鎮到下一個熱鬧的城來去自由從來不等紅綠燈歌曲唱到一半時,珊姐與胖哥笑容滿麵地陪著一男一女走進了“月色迷離”。那個男人進來後暼了在台上專注唱歌的葉清歡一眼,然後帶著隨行的美麗女子,徑直走到前排找了兩個位置坐下。

    葉清歡的《失蹤》已唱到漸入佳境的時候,男人的手跟著葉清歡略帶傷感的歌聲在桌上有節奏地打著節拍,聽到高潮部分他抬起頭來唇角微微上揚,然後對著珊姐不知說了句什麽。珊姐頻頻點頭,臉上的笑容更顯明豔燦爛。

    唱完這首歌,珊姐吩咐胖哥讓小琪頂上,並把葉清歡趕忙叫到了前排。

    “俞先生,這位是葉清歡小姐,我們‘月色迷離’的首席歌手、金字招牌,怎麽樣?聲音還過得去吧?”珊姐雖然已不怎麽年輕,但說話語音婉轉,千嬌百媚,更勝二八芳華的青澀少女。

    “不敢當!謝謝珊姐的誇獎。”葉清歡淡淡地說,她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場麵。

    “確實不錯,聲音有靈魂!”男人的聲音渾厚有力,充滿磁性。他大約三十七八歲,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神情疏朗,氣度不凡。他旁邊的那位女子長發披肩,一雙細長嫵媚的眼睛,一抹紅唇性感非常,堪稱人間絕色。

    “葉小姐還會拉大提琴呢!您可是國內這方麵的頂級人物,今日屈駕來到我這小地方,要不我讓她來上一曲?您也順便指點指點這小姑娘?”珊姐臉上堆滿笑容,看來這個男人就是她口中所說的嶽總介紹的貴客了。

    “哦,”那男人微笑著看著葉清歡,“葉小姐還會拉大提琴?不知葉小姐是否願意為我演奏一曲?”

    “隻是業餘愛好,我還沒試過在這麽多人麵前拉琴,隻怕……”葉清歡有些猶豫。

    “沒關係,就隨便演奏一首簡單的曲子。”那男人向葉清歡投來鼓勵的目光。

    “你也太高看她了吧?一個西餐廳唱歌的懂大提琴嗎?”旁邊的美麗女子冷哼了一聲。

    “雪兒!”男人責備地看了身旁的美麗女子一眼,麵色沉了下來。

    “嗬嗬,俞先生和雪兒小姐見慣了大場麵,我們這種小地方唱歌的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吃多了鮑魚海參,偶爾換換口味,嚐嚐清淡小菜也別有一番情趣嘛!”珊姐忙打圓場道。

    接著,珊姐又把葉清歡拉到一旁,“清歡,你知道這位俞先生是誰嗎?他是目前國內風頭最勁的大提琴家俞景行。我們‘月色迷離’現在正準備向全國市場擴張,嶽總說俞先生很有興趣投資。所以,清歡,就當賣珊姐個麵子,好好演奏首曲子,讓俞先生也看看我們‘月色迷離’的實力。再說啦,他一高興說不定就給你些指點,對你大提琴水平的提升也大有幫助啊!”

    “俞景行?”葉清歡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名字,似乎蘭鬱曾對她提過,說若單論大提琴技藝水平,俞景行屬第二,國內就沒人敢認第一。她還記得蘭鬱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一種高手間惺惺相惜的意味,一種對於俞景行技藝的由衷佩服與認同,更摻雜著一縷淡淡的自豪感和絲絲莫名的惆悵。

    “好吧,珊姐。”葉清歡點頭道。珊姐一向對她很是照顧,她不能這麽不通人情,讓珊姐難堪。稍作準備之後,葉清歡抱著大提琴上得台來,她為台下觀眾奉上的節目是德國浪漫派作曲家羅伯特—舒曼的《夢幻曲》。

    《夢幻曲》是葉清歡個人非常喜歡的一支曲子,全曲表現的是作者對童年生活的回憶,旋律優美如歌,意境如詩如畫,就像一個被淡紫色薄霧籠罩著的夢,美得讓人心疼。葉清歡一邊彈奏,一邊回想起自己在薔薇小鎮上度過的童年時光——於黃昏破敗、潮濕的樓道裏,立在滿是油漬的牆邊孤獨地抽著煙的母親;在廢棄的園子裏蕩秋千,發出像銀鈴一般清脆笑聲的詩詩;還有總是在深夜一遍遍觀看母親在昆曲團唱戲時錄像的外婆……那些在她生命中擦肩而過的人,那些不能為人道的痛與愛。她仿佛看到火紅的薔薇從院子裏麵一叢一叢地探出頭來,天在灰藍中透出橙紅的光。那個瘦弱的女孩子,那個曾經的她獨自走在長滿荒草的小徑上,看著教堂蒼涼的穹頂與黃昏氤氳的霧靄相互糾纏,過早地感受到茫茫人世的不確定性與生命本質的虛無空曠。

    此時此刻的葉清歡將全部的感情沉浸在曲子裏,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與傾訴中,全然沒有注意到台下的俞景行,時而眉頭微皺,時而嘴角上揚,時而若有所思,時而眼睛中發出異樣的光。

    一曲終了,葉清歡走下台來。珊姐連忙迎上去將她拉到俞景行麵前,“怎麽樣?俞先生、雪兒小姐,我說了,吃多了鮑魚海參,清淡小菜的味道也不錯吧!”

    “不過如此。”叫雪兒的那位美女不置可否。

    “你跟蘭鬱是什麽關係?”俞景行沒有理會珊姐和雪兒,直接望著葉清歡,“她是你什麽人?”

    “她曾經教我學過琴!”葉清歡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她不解為何俞景行會這樣問。

    “哦,難怪?不過蘭鬱可是不輕易收學生的啊,難道她突然轉性了,嗬嗬。”俞景行的神情明顯舒緩下來,他頓了頓,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對於你這個年紀來說,這首曲子已經算演繹得相當不錯的了。雖然某些音處理得還不夠,比如第一段第三小節第四拍的雙音和弦就彈得不是很整齊連貫,但你對整首曲子的理解非常好,感情飽滿充沛,那種如夢似幻的情境的營造也特別到位。”

    “專家就是專家,一聽就聽出這麽多門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清歡,還不快謝謝俞先生的指點。”珊姐忙在一旁搭腔道、

    “謝謝俞先生。”葉清歡也由衷佩服俞景行能在短時間內聽出來這麽多東西,看來國內第一大提琴家果然並非浪得虛名。

    “也就比業餘水平好上那麽一點!”那個叫雪兒的美女輕蔑地看著葉清歡,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是學音樂專業的?”俞景行並不理會身旁的美女,向著葉清歡拋出下一個問題。

    “俞先生,這你就不知道了。清歡,她可是上海外國語大學法語係的高材生,音樂隻是她的業餘愛好。”珊姐插話道。

    “哦,很好,很好!”俞景行頻頻頷首,“葉清歡,這個名字我記住了!”他又轉向珊姐道,“老板娘,你們‘月色迷離’果然不簡單啊!嶽總說你有意向全國市場擴展,不知是否願意現在給我說說你的具體計劃呢?”

    “求之不得,這邊請,俞先生!”珊姐忙吩咐胖哥去經理室準備茶水、點心。

    俞景行與他身邊那位叫雪兒的美女隨著珊姐走進了經理室。葉清歡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她今天沒給‘月色迷離’丟臉。正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一直坐在角落裏聽她唱歌的陸家成走了過來,“清歡,剛才那個男人是?”

    “啊!”葉清歡對陸家成的出現頗有些意外,“他是國內著名的大提琴家俞景行。”

    “是嗎?”陸家成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清歡,這些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很多,很複雜的,我看你還是不要在這裏唱歌了。你這麽單純,萬一……”

    “嗬嗬,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注意的。”葉清歡淡淡地回答道。她知道陸家成出於好意,但她確實對陸家成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若給陸家成以希望反而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那麽今晚就讓我送你回去,好嗎?清歡!以後你每次來這唱歌,我都來送你!”陸家成懇切地說。

    “不用啦,謝謝!”葉清歡委婉地拒絕道:“我和小琪一起呢!”

    葉清歡拉著小琪走出了“月色迷離”,陸家成呆呆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長歎了一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