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士，這是9000塊錢，你看，賠你裙子夠不夠？”

    一個低沉的男聲就在這時隔空飄來，打斷了女士正要發飆的聲音，同時一隻修長的手，繞過安玫的肩膀，伸到女士的麵前，手上是一疊粉紅的鈔票。

    什麽情況？安玫的腦子沒有反應過來，她今天到底是倒黴還是走運？碰到了一個好人？財神爺？或者土豪？

    隻是，這聲音……如在夢中，輕輕揚揚。

    安玫的肩膀一滯，怔住，心口發緊！

    是他麽？

    是他麽？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上次在咖啡廳裏，他的突然出現，讓她落荒而逃，她幾乎沒看清他的臉，他的聲音——額，他幾乎沒有看她一眼，哪裏還會奢侈地讓她聽到他的聲音？

    這麽熟悉的聲音，已經很久很久……久到她幾乎忘了有多久，沒有如這般——耳語一樣，擦著她的耳膜，在她的耳邊響起過。

    低沉的聲音消失，男人的鼻息聲還輕微地吹拂在耳際，安玫的心，一陣一陣地微顫。

    女士的臉立刻露出笑靨，“啊，不少，不少，謝謝……謝謝……”

    女士的手，越過她，接過他手裏的錢。

    “不謝。”他的聲音再次隔空傳來，飄進她的耳朵裏。

    不是在夢裏，聲音就在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

    緩慢回首，抬眸，撞入一雙清俊如水的眼，和一張俊美的臉！

    “嗬，我就說，這麽漂亮的女孩怎麽會是一個人呢，你男朋友，很帥啊……”女士諂媚的聲音。

    這次，安玫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麽樣的方式逃走。

    上次，他是舉手之勞，她可以匆匆而逃，可這次——9000塊錢，她總不能，當沒有看見。

    更何況，他的側身旁，一米多遠的地方，還有一雙黝黑的眼，望著她。

    即使知道自己是輸，但也要輸得有點風采，雖然安玫知道，此時此刻，她一點風采都沒有，但她至少要保持風度和禮貌。

    她咧咧嘴，努力擠出一絲笑，張嘴，想對他說，“……”

    喉嚨幹澀，聲音還沒有發出來，她看到他，轉身，大步走開，餘光都沒有掃過她一眼。

    笑容僵在臉上。

    嗬！誰能告訴她！臉上的笑容要不要繼續？

    眼眶裏有濕濕的東西，要不要讓它們流出來……

    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隻怕隱忍了多年的淚水，會決堤而下。

    女士在安玫的麵前熟練地點著錢，笑容如花，“你男朋友長得真帥，看得出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高富帥……”

    安玫淚眼朦朧，看不清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可是，她能感受到，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隔著人群，仍清淡地看著她。

    安玫忍了忍，將眼裏濕濕的東西逼了回去，抬眸，朝那雙深黑的眼眸看去！

    女孩輕輕一笑，對她微微頷首。

    直直的披肩長發，白淨的皮膚，甚至帶點蒼白，眼神淡然清冷，沒有精致的五官，說不出哪裏漂亮，但很美，甚至，很驚豔，清冷絕塵的驚豔。

    安玫的心，有點痛。

    不僅僅因為喬一銘的再次出現，徹底撕開了她心底的那道傷疤，還因為，那女孩，眼裏沒有刺芒，眼神淡然、柔弱，卻如針尖挑著安玫皮下的肉，不深不淺，雖然很細微，但卻刺得她的心，尖尖地痛。

    “不好意思……”喬一銘高高大大的身軀不知道何時又站在安玫的麵前。

    他將一個袋子遞給女士，“這是我剛在超市買的一件裙子，應該合您的身材，雖然比不過你身上的裙子，但勉強能穿，賣衣服那裏有換衣服的地方。”

    他彬彬有禮地站在女士的麵前，背對安玫。

    他始終沒有看安玫一眼。是不願？還是不敢？

    “啊……”女士張著嘴，驚喜的眼神表明了對喬一銘無與倫比的讚賞，隨即轉臉笑眯眯地對安玫說道：“你男朋友真有紳士風度……”

    安玫：“……”

    “謝謝啊。”女士雙手接過袋子。

    “不客氣。”他的聲音依然低低的，但清澈。

    女士轉身找換衣服的地方，走了很遠，還不望回頭對安玫和喬一銘，笑著揮手。

    笑容凝結在女士的臉上，因為她看到男人的手臂裏挽著另一個女孩。

    女孩略顯蒼白的臉，淺笑如花，倚在他的身邊，眼裏閃亮的光芒將她蒼白的臉映得有幾分紅潤。

    她纖瘦高挑，羸弱嬌麗，眉目含情，與隔世幽蘭。他疏朗俊逸，高大挺拔，眉宇軒昂，遺世獨立。

    他們朝安玫這邊慢慢走來……

    女孩看著他笑，眼裏隻有他，對落在她身上的其它所有視線全無在意，她隻對他笑，笑得甜蜜、滿足、幸福和恣意。

    他們走過她身邊，他的目光在安玫的身上輕輕掃了一下，隻一瞬，便不留痕跡地避開。

    女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哼！”眼睛瞪著安玫，“原來是遇到了好人……”

    周圍的人散去。

    “別人幫她賠錢，一句謝謝都沒有，哎……”一位老人搖頭小聲歎息。

    安玫回了回神，這才想起，她居然連一聲謝謝都沒有對他說。

    還有那錢，她也必須還給他，所以她覺得她該上前，問一下喬一銘的聯係方式，或者對他說聲謝謝。

    她看向他們。

    女孩正在貨架上專注地挑東西，喬一銘回頭，和剛才一樣，目光輕輕地在她身上一落，便馬不停蹄地消失。

    五年沒有聯係過的前男友，至少還是同學，異鄉相遇，沒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沒有久別重逢後的感動，但也不至於連一句話，和一個眼神都沒有吧！

    她和喬一銘之間怎麽就尷尬到了如此地步？

    至於嘛！不就是一段愛情，被他拋棄在路邊，難道跟她招呼一聲，她就會對他痛哭流涕地控訴？小瞧了她的承受能力。

    無來由的，安玫心中突然生出一個邪念，她要上前拍著喬一銘的肩膀，笑著對他說：“嗨，喬一銘，好久不見。”

    她要向他表明，沒有他的日子，她生活得很好！他離開她，她並不在意！

    安玫抬步，準備上前——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回首寒喧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麵

    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說從前

    隻是寒暄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超市的音響裏，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突然很應景的響起。

    安玫心裏陡然一澀，眼淚湧了出來。

    以為自己可以笑著對喬一銘說一聲，好久不見！可是聽著歌聲，終究沒有勇氣走上前，她害怕對著他笑的時候變成了哭。

    一聲好久不見，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口？

    “她是誰啊？”突然，一個柔柔的聲音隨著縹緲的歌聲飄進安玫的耳朵裏。

    “很早以前認識的一位朋友……”

    低低的聲音不是鑽進安玫的耳朵裏，而是紮進她的心裏。

    很早以前認識的一位朋友！

    安玫幾乎想笑！

    她居然想要跟他打招呼，居然想要他的聯係方式，居然想要還錢給他？居然想對他謝謝？居然想對他說聲好久不見？

    四年最美好的青春，全部給了他，是他欠了她，欠她一句分手的話，欠她一句祝福的話……

    是他應該對她說一聲謝謝。謝謝她，女朋友不在他身邊時照顧了他四年。謝謝她，在不需要她的時候，她沒有糾纏地自動消失……

    轉身走出超市。

    她的臉皮不薄，但還沒有厚到在撞了人，撕破了別人的裙子，一個陌生男人替她賠了錢的情況下，她還能坦然地繼續購物？

    走出超市時，街上燈火流光，與繁華喧囂相對應的是，燈光倒影下長長的落寞的身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