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道：“我才沒心情呢！你不是要喝茶嗎？這裏有一家！”我指了指那家曾經進去坐過的茶館。

    亮子這才放心了似的，跟我進了茶館。我們要了個雅間，服務員給我們泡上兩杯茶，說：“兩位，要什麽請吩咐。”

    我說：“什麽都不要，你出去吧，出去時請把門掩上。”

    服務員出去了，我也不喝茶，冷眼看著亮子。他依舊前天回家時那副形象，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讓人覺得他就像個犯罪分子。他雙手捧著茶杯，用嘴一遍又一遍地吹著杯口漂浮的茶葉。

    “說吧，我曉得你有話要跟我說！”我實在等不過了，冷冷地催促道。

    “我，我還，還沒想好——”亮子有些囁嚅，怕敢看我，眼睛死死地盯著杯子裏的茶水。

    “那你慢慢想，我等你！”我有些沒好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葉放得稍微多了點，茶水有點苦澀的感覺。

    “我，我想知道，你，你真希望那些人殺了我嗎？”亮子像是想好了，卻又不無膽怯地問。

    我呆了呆，沒好氣地道：“是，怎麽樣吧？”但我接著就心軟了，語氣和婉地解釋道：“我要不那樣說，他要十萬我就給十萬？我傻呀？你也不想想，你嫖的是明星嗎？能值十萬嗎？”

    亮子看了看我，慚愧地道：“娟，對不起！都、都怪我，又做出這種醜事來，還、還又害你花、花這麽多錢——”

    “不要跟我提錢，也不要跟我道歉！你就告訴我，你為什麽寧可去叫雞婆，也對我無動於衷？”兩行熱淚滾落，我趕緊閉上了眼。

    “我，我隻是想知道，我還是、是不是個健康的男人——”

    “那你是嗎？”

    “是！”

    我驚訝地望著亮子，揩幹了眼淚，似乎看見了一線生機，鼓起勇氣道：“那，你敢跟我去旅館開房嗎？現在就去！”

    “我，我怕又出問題——”亮子卻沒有那份勇氣。

    “那就是不敢了！”我的熱情一下子沒了，不由冷冷地道。

    “娟，你讓我先冷靜冷靜好嗎？我腦子裏現在實在是太亂了，而且一想到你跟姓苟的，我就——”

    “你就沒反應了，對吧？”我沒好氣地道。

    “對！”

    “那你想過我沒有？想到過我一想到你叫雞婆就會有什麽反應沒有？”我悲憤地道。

    “對不起！”

    “說什麽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我跟你說對不起了，可你原諒我了嗎？”

    “我，我心裏早原諒你了！”

    “那就是你的身體沒原諒我咯？”

    “娟，你給我點時間吧，我相信，時間會衝淡一切的！也許下次回來，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是啊！”我苦笑著，悲觀地道，“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卻也許會更糟！”

    “不，不會的！我相信會比現在好！”亮子急了。

    “但願吧！”我實在不願意去想下次再見的情景，看了看時間說，“快十點了，我還沒吃早飯，你也沒有，對吧？”我見他點了點頭，於是決定道：“那咱們去吃點東西。今天你是走不成了，最早也得明天一早。你是要繼續住縣城旅館，還是回家去住？”

    “我，我想回家——”亮子囁嚅道。

    “那行！咱們先去吃飯，然後我陪你去理發。你這樣子也太邋遢了，一點精神都沒有，難怪會被人敲詐！”我嗔道。亮子願意回家去住一晚，我真高興。我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亮子犯下這樣的錯，我不但能容得下他，而且似乎還想極力巴結他！

    聽到“敲詐”二字，亮子的臉陡地紅了，我趕緊閉了嘴，怕再刺激他。

    吃了飯，理了發，我主動挽了亮子的胳膊朝車站走去。他開始似乎覺得有些別扭，但不久便適應了。我提醒他說：“回家時，媽老漢要是問起，你就說忘了帶身份證哈，我出門時是這麽跟他們說的。”

    亮子感激地說：“謝謝你，什麽事都為我想得這麽周到！”

    我嗔道：“我這不是為你著想，是為老人。你也不想想，他們多大歲數了？何況媽還有高血壓！鬧這麽大動靜，他們要是曉得了，受不受得了？你幸好是叫那個詐騙犯給我打電話，要是給你媽打，你就等著替她收屍吧你！”

    亮子後怕地道：“還真是，你要不說，我都沒往這方麵想！”

    我教訓地道：“亮子，咱們都老大不小的了，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咱們行事之前，都該好好想想，知道嗎？”

    亮子慚愧地道：“娟，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我譏笑道：“你還想有下一次嗎？”

    亮子尷尬地道：“不，不敢！”

    我嬌嗔道：“亮子，咱們之間的事，你也要學會冷靜，不能動不動就衝動行事，明白嗎？你應該想到，這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而是也牽扯到老人和孩子的事！說實在的，事情發生後，我多次想到過死，想到大橋上去，一閉眼跳到江裏算了。可我沒有。你可以說我怕死，也可以說我臉皮厚，反正我不這樣認為，我想得更多一點的是，我死不打緊，可我不能自己死了，還拉上老人和孩子墊背！”

    亮子慚愧地道：“娟，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有孩子和老人，都不容許我們說‘離婚’兩個字。你就相信我吧，以後，我再不說那種混賬話了！我可以發誓！”

    我緊緊地抱著亮子的胳膊，心裏覺得踏實多了。亮子能夠這樣說，就一定能這樣做，我相信他！

    回到家，已是上午十一點半。婆婆什麽都沒問，隻是一個勁兒地高興。她忙著和玉樹弄午飯，說讓我們早些吃飯，早些午睡。她或許看出我昨晚一夜沒睡好，又或許看出亮子十分困倦。午飯之後，亮子嗬欠連天，眼淚直滾，一看就知道，他晚上一定沒睡成覺。婆婆叫我們都睡午覺去，我不肯，讓亮子自個兒去睡，自己則到廂房來陪婆婆說話。婆婆趁身邊沒人時，問我道：“娟，跟亮子到底怎麽回事？看你們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我急！”

    我笑著寬慰她道：“媽，我跟亮子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婆婆道：“你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我能放得了心嗎？”

    我信心滿滿地道：“媽，我讓你放心你就放心！我跟你三兒子出不了大問題！”

    婆婆搖搖頭苦笑道：“娟，我自己生的兒子，我還能不曉得他的個性？你們兩個啊，沒你說的那麽簡單！”

    我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媽，你說得沒錯。我跟亮子，確實需要些時間，才能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但我相信，亮子是個懂道理顧家的人，他不會讓你們當老人的難做，也不會讓孩子們難過。”

    婆婆道：“娟，依媽看呐，你就和亮子一起出去吧。一來兩個人在一起，相互之間才能有個照顧，免得他跑出去幹那種丟人現眼的事。二來也省得留在家得罪人，惹來這麽多事！”

    我苦笑道：“媽，你說錯了！不是因為我留在家，才惹出這麽多事來；恰恰相反，是因為我沒留在家才惹出這麽多事來的！所以我不能聽你的話跟亮子出去。我必須得留下，更必須得選贏秦老二！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把戲可耍！”

    婆婆見我說得堅決，搖著頭，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唉，娟，一個女人，何必那麽要強啊？”

    我笑著道：“媽，我就這麽個個性，改不了啦！”

    婆婆苦笑道：“其實，你也不算太要強。要真要強的話，哪忍得亮子在外亂搞？那還不一腳把他給踢了！”（m.101novel.com）